深邻女来奔,力拒之。余慕其节操,曾采其事入四香楼随笔中;又有赠诗一律,载在余力草。近闻其有咏一丈红绝句云:『欲筑茅亭高二丈,花开刚在半亭中』。

  吴让斋中翰(士敬),性成孝友,古道照人。闻其祝丁述安学宪曰健寿诗云:『诗曾真率社中咏,人可耆英会上参』。死后旌表孝友,人无间言。余记七岁时,同先君子奉访草堂;先生见余佻■〈亻达〉,戏出对云:『虎耳草』,余应之曰:『象蹄花』。先生笑曰:『倘能再对,当啖汝果』;因再应曰:『莺爪花』。先生笑贺先君云:『此子将来必不凡,足以报君德』。迄今思之,忽已三十年,殆如一霎时。欲搜录遗稿,以存其人,聊报吾知己;而乱后纷失,百不逮一,会须他日竭力求之。

  乙未之役,惨不可言。偶读李叔宽孝廉(文泰)有感五律,实不啻为当时咏也。诗云:『父老吞声说,心酸不忍闻。祸枢胎土客,欲壑饱官军。浩劫山川沸,炎威玉石焚。可怜皆赤子,愁置武安君』。又云:『闻道新颁诏,投诚释旧嫌。天恩厚广大,将令自森严。名字沿村索,衣冠聚族歼。有谁殷入告,请命为闾阎』(见樵隐诗话)。

  余避乱渡泉,洋面遇盗,行箧一空。舟泊海坛,主家贻煃茂才家,获遘杨俊臣游戎父子及黄紫标都戎,相赏于风尘之外,方得回晋江之蚶江乡。余因有句云:『逆旅转嫌妻子累,穷途难得主人贤』。非敢以此酬恩,聊作吾家记事珠耳。俊臣有句云:『家无田产常安命,案有诗书不认贫』。握手泣别,犹嘱寄拙集。及回台抄寄,俊臣已赴道山。

  今生已矣,愿结来生。

  赵瓯北尝讥随园云:『有百金以赠,则入诗话。揄扬武将,亦称诗伯』。此固作诗话者之通弊。而余之作,则其迹同而心异;知我罪我,在所不计。余之志,在扬善隐恶;即阐扬或有失实之处,亦无太过之词。盖就余之所知者,文则叙其政绩,武则表其战功,但取其有征,不必其能诗,亦不问其相识与否,又何计其赠之有无多少耶?卷中所采,不识者居半。其曾惠赠者亦多,然不过些须之馈,未尝得其厚赠也。今日竟有一种刻薄人,闻人之善则吹毛索疵,必不肯信,且谓自三代后无完人,不指为好名、妆点修饰,则谓为传闻附会、阿谀逢迎;闻人之恶,则手舞足蹈,捕风捉影,小则成大,虚则成真,又多方添设必入人罪而后快。吾不知其用心何等耶?若谓余欲藉此以迎合当道,则聋瞶至此,亦不堪用矣。若谓营利,则三十余年梅妻鹤子,所需无多;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名利之心,早已淡然置之矣。而其不惮烦之意何居?则曰:余将欲善天下万世以兴起之耳;且使他日作史者见之,亦足以资考证。而论诗则尺寸不能假借,可则可,否则否。若其不工诗者,而因欲叙其功业援以入诗,称为诗伯,此则不能效随园之故智也。盖其人果有功业,自足传于后世,又何必牵连及诗乎?

  诗律最细,其大旨可一言以蔽之曰:参差不同而已。其押韵也则虚实相间,其用意也则情景相间,其造句也则倒装、悬针等法相间,其用字也则天文、地理、草木、禽兽等字相间。知参差之道,则于诗学思过半矣。作文之法,亦不外是。不独诗文为然也,易之为道,生于奇偶错综,天下事皆作如是观可也。

  诗以气壮为上,局势次之,词华又次之;对仗虽工,落下乘矣。

  诗贵于炼。炼格为上,炼句次之,炼字为下。不知炼,则不足言诗矣。

  诗不可不师古,而不可专师古。不由古入则无法。若不欲(法),求其相似,如明七子得李、杜之皮毛,甚无谓也。善哉黎二樵之言曰:『其初傍门户,继乃独树帜』;随园之言曰:『今人学(李)、杜而不知变化纵与李、杜无二,后之人亦不肯读之。何也?舍真李、杜不读,而读假李、杜耶』?余谓古人者,规矩准绳也。良工之作物,固不能舍规矩准绳;而其器成,或方或圆,初不似规矩准绳也。奈何今之作诗者,不若匠人耶?

  以上数则,出樵隐诗话,录此以公同好。

  吾台陈日光茂才(焕耀)有题邱菽园先生红楼梦绝句诗后云:『月旦公评又一新,笔花开处唤真真。知君具有量才尺,先试红楼梦里人』。谢道隆茂才(颂臣)亦题云:『金钗十二幻情缘,又得邱迟妙句传。劫火难烧才子笔,海天重话石头禅』。此盖谓满洲禁红楼梦而不能绝也。二君诗皆清新可爱。

  「花魂」、「花气」、「花颜」、「花影」,此潜园吟社题也。时同咏四十余人,具高才饱学之士,工力悉敌,不易轩轾;余惟爱秋雁臣司马(日觐)所作。其一得「幽」字云:『花容一霎黯然收,凭吊芳魂到九幽。无影无形空有恨,和烟和雨不胜秋。佩环月下怜卿瘦,风雨宵深替尔愁。我赖一枝香在手,众香却被此勾留』。其二得「清」字云:『又惹探花仔细评,别于香外送将迎。春风拂拭人如醉,芳味氤氲蝶有情。袭我不禁行得得,投怀只合唤卿卿。使君意气原非俗,仙吏仙葩一样清』。其三得「妍」字云:『十分颜色到花前,不是天然不算妍。艳冶迷他千里草,风流拟否六郎莲。和来粉黛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