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友竹,而可谓其才学能无余于诗之外耶?

  光绪己亥,友竹则竟编其所著诗集、诗话四种,将以行之,是友竹亦愿以诗闻矣。其诸所有不安者欤?抑有甚不得已而出此者欤?殆皆未可知。然能屈其才学以为诗,则诗之层累曲折,将必深味之而日甘;能拚其日月以为诗,则诗之升降正变,又必切喻之而日化。友竹乎!其以诗为寝食寤寐者乎!仲尼曰:『求仁而得仁』,友竹亦惟日求之诗,斯则得之矣。

  海澄邱炜萲菽园撰。时客星洲。
 
读友竹词兄大着并以致相慕之忱

  相闻不相识,日日望新城。每逢北人至,辄询君姓名。君家在何处?迢迢新竹路。忆昔承平年,驱车城外度。可惜迟闻君,彼时未回顾。一自丧乱初,始得君素书。知君诗学好,展卷再欷歔。灰烬兵燹中,播土扬琼琚。伤心各凄恻,将诗慰离索。卷里起秋声,中有胡笳拍。陆公昔乱离,哀音鸣郁噫。至今呼望帝,千载有余悲。沧茫怀古意,愿君长咏诗。

  鹿港洪一枝月樵拜题。
 
上卷

  延平王朱成功为开台第一伟人,明祚赖以维持者三十余年;其盛德大业,为中外所钦。世之文人学子,恒喜讴歌是事。余爱蔡醒甫(德辉)所著龙江诗话自载谒延平王庙七律四首云:『沙汕纷纷列舳舻,当年海上拓雄图。鲸鱼入梦生何异?龙种偕来类不孤。人似武侯筹北伐,地同洛邑建东都。知他矢志延明祚,绝岛偏安亦丈夫』!『红旗赤帜树高城,弱冠将军独请缨。宠赉有加天赐姓,征收无处海屯兵。都缘耿耿心长在,岂为区区发数茎?忠孝由来难两尽,邮书往返不胜情』!『森严刁斗拥熊罴,赏罚分明未足奇。只望一身存胜代,敢将两岛抗全师。图开赤崁形堪踞,业复朱家势莫支。智力难争天命在,多君风调俨须眉』。『才尤刚决节尤坚,和议连番总不然。百计筹谋惟报国,一时流寓况名贤。便教藩服能成事,其奈孱躯不永年!史册流芳终有分,漫将遗恨播诗篇』。

  沈幼丹(葆桢)星使驻节台郡,重修王庙,署楹帖云:『开万古得未曾有之奇,洪荒留此山川,作遗民世界;极一生无可如何之遇,缺憾还诸天地,是刱格完人』。庙在台南府城。

  日本名士馆森子(鸿)尝游南安,访成功之子孙,以清酒二瓶、黄柑一篮诣覆船山祭其墓。有诗三首,录其一云:『国破君亡何忍言,泪枯闽地旧乾坤。春风一剑三千里,来吊孤臣未死魂』。

  噫!何令人景仰一至于此!而德国李庶博士所著台湾岛史竟目为海贼朝廷,称成功曰贸易大王,其识见亦诚可鄙也夫!

  靖海侯平台,明宁靖王死之,五妃同日殉难,葬于魁斗山,坟前立庙。观察周彦有联云:『剩水残山,巾帼共知殉社稷;蛮烟瘴雨,佩环窃欲效英皇』。颇有切合,故可传也。

  彰化陈伯康(肇兴)孝廉着有陶村诗稿,其谒宁靖王墓七绝云:『卅年憔悴落蛮乡,故国河山感慨长。留得数茎华发在,九原归去见高皇』。

  甲子,流寇陷漳州,军门林刚愍(文察)偕幕宾谢管樵同殉其难。谢工于画,余曾见其题菊二绝;后一首云:『半生落拓寄人篱,剩得秋心祇自知。莫道管城花事淡,笔头还有傲霜枝』。观此,可以知其气节矣。

  施龙门(琼芳)进士公交车北上,道中得句云:『儿身跋涉关山苦,都在慈亲想象中』。林雪村(占梅)方伯客中有句云:『即今披体看针线,犹是当时密密成』。此等语皆从至性中自然流出。

  吴芸阁(子光)孝廉,品学兼优,着有一肚皮集行世。中有小草拾遗一卷,专学晚唐。其寄题延平王庙七律云:『曾读丰碑渤海东,开疆犹仰大王风。阖门骨肉杯羹底,千里江山锦绣中。明代兴亡归劫数,史家成败论英雄。似闻鹿耳鲲身畔,呜咽潮声早晚同』。杰句名篇,美不胜录。吕赓年、邱逢甲诸君皆出其门。

  桐城方樾庭太守(祖荫)有吏才,来宰吾邑,百废俱举。去之日,绅民饮泣。有唱酬诗二卷,号东海鸿泥。其竹城感怀七绝云:『三十年来逐宦场,自怜肝胆照秋霜。胸中别有炎凉意,半是冰心半热肠』。『捧檄东来宰海滨。一官惟恐负君亲,口碑满地吾翻愧,不信公评竟有人』。高子丹上舍(汉墀)赠云:『春满讼庭花有韵,琴横卧阁月无声』。

  坊刻千家诗注,不独题目、字句舛错不堪,即姓名、爵里亦多讹。余不惮数日之烦,重为校对。盖念吾台初学,读此为多,非欲攻人之短、炫己之长,亦因避乱无聊,为消愁计。旧本如「茅粟」作「芋粟」、「天棘」作「夭棘」之类,不胜枚举。同时所编改革日记、余生纪闻、四香楼余力草,遭乱毁失无存。余故有句云:『避乱恼无千日酒,著书枉用一生心』。

  林薇臣茂才(维垣),闽县望族也。祖考两代,俱有诗集行世。好酒工诗。来台主林雪村方伯家,故着有潜园寓草,香莶极佳。乙未议成让台,进退维谷。感怀云:『册载客台阳,沧桑感一场。白头遭乱世,赤手怕还乡。有命何妨俟,无才只自伤。故人如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