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则菰米不收而任其沉,莲房不采而任其坠,兵戈乱离之状具见矣。杜诗之妙,在翻古语,《千家注》无有引此者,虽万家注何用哉?因悟杜诗之妙。如此四句,直上与《三百篇》“羊贲者,三星在”同,比之晚唐“乱杀平人不怕天”、“抽旗乱插死人堆”,岂但天壤之隔。
○孟浩然诗句
孟集有“到得重阳日,还来就菊花”之句,刻本脱一“就”字,有拟补者,或作“醉”,或作“赏”,或作“泛”,或作“对”,皆不同,後得善本是“就”字,乃知其妙。唐诗亦有之,崔颢“玉壶清酒就君家”,李郢诗:“闻说故园香稻熟,片帆归去就鲈鱼。”杜工部诗题有《秋日泛江就黄家亭子》。而古乐府冯子都诗有“就我求清酒,青丝系玉壶。就我求珍肴,金盘鲤鱼”,则前人已道破矣。
○孟东野感怀
“晨登洛阳陌,目极天茫茫。君物归大化,六龙颓西羌。豺狼日已多,草木日已霜。饥年无遗粟,众鸟去空场。路傍谁家子,白首离故乡。含酸望松柏,仰面诉穹苍。去去勿复道,苦饥离故乡。”此诗似阮嗣宗。
○孟迟旅望阐幽
“青山历历水悠悠,望远伤离独倚楼。日暮风吹官渡柳,白鸦飞出古城头。”此诗题又作“芜城”,或作“孟简”,未知孰是。
○金雌诗
晋末桓玄之乱,有《金雌诗谶》曰:“云出而雨渐欲举,短如之何乃相阻。交哉乱也当何所,惟有隐岩植禾黍,西南之朋困桓父。”雨云者,“玄”字也。短者,祚短也。盖桓玄灭亡之兆。又云:“大火有心水抱之,悠悠百年是其时。”火,宋之分野;水,宋之德也。金雌不知何语,亦如赤伏符之类耳。(後考《隋书》《经籍志》郭文著《金雄记》《金雌诗》。)
○金山寺诗
“灵山一峰秀,岌然殊众山。盘根大江底,插影浮云间。雷霆常间作,风雨时往还。象外悬清景,千载长跻攀。”此唐人韩垂《题金山寺》诗也,当为第一。张祜诗虽佳,而结句“终晶醉醺醺”,已入“张打油,胡钉铰”矣。
○金鱼金龟
佩鱼,始于唐永徽二年,以鲤为李也。武后天授元年,改佩龟,以玄武为龟也。杜诗“金鱼换酒来”,盖开元中复佩鱼也。李白《忆贺知章》诗“金龟换酒处”,盖白弱冠遇贺知章,尚在中宗朝,未改武后之制。
○金人咏物诗
《中州集》金羽士王予可《咏西瓜》云:“一片冷沉潭底月,半湾斜卷陇头云。”孙铎《咏玉簪花》云:“披拂西风如有待,徘徊凉月更多情。”郑子聃《咏酴》诗云:“玉斧无人解修月,珠裙有意欲留仙。”皆极体物之工。
○金
张籍《蛮中》诗:“铜柱南边毒草春,行人几日到金。”金,交地名,《水经注》所谓“金清渚”也。今刻本作“麟”,非。
○季札墓碑
陶潜《季札赞》曰:“夫人戾止,爰诏作铭。”谓题季子有《吴延陵君碑》也。此可证其为古无疑。秦观疑其出于唐人,未考《陶集》乎?
○季随
萧颖士《蒙山》诗:“予尚捐俗纷,季随蹑遐轨。”季随即周八士中一人也。蒙山有季随隐迹事,未知所出,亦奇闻也。
○东坡评陶诗
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
○东坡梅诗
禅宗公布古唐僧《古梅》诗云:“雪虐风饕水浸根,石边尚有古苔痕。天公未肯随寒暑,又孽清香与返魂。”东坡《梅花》诗:“蕙死兰枯菊已摧,返魂香八陇头梅。”正用此事,而注者亦不之知也。
○东山李白
杜子美诗:“近来海内为长句,汝与东山李白好。”流俗本妄改作“山东李白”。按乐史序《李白集》云:“白客游天下,以声妓自随,效谢安石风流,自号东山,时人遂以东山李白称之。”子美诗句,正因其自号而称之耳,流俗不知而妄改。近世作《大明一统志》,遂以李白入山东人物类,而引杜诗为证,近於郢书燕说矣。噫,寡陋一至此哉!
○东阁官梅
杜工部《和裴迪登州东亭送客逢早梅相忆见寄》诗云:“东阁官梅动诗兴,还如何逊在扬州。”按逊传无扬州事,而逊集亦无《扬州梅花诗》,但有《早梅》诗云:“菟园标节序,惊时最是梅。衔霜当路发,映雪凝寒开。枝横却月观,花绕凌风台。应知早飘落,故逐上春来。”杜公以裴迪逢早梅而作诗,故用何逊比之。又以却月凌风,皆扬州台观名耳。所谓东阁官梅者,乃新津之地也,非扬州有东阁也。宋世有妄人,假东坡名作杜诗注一卷刻之,一时争尚杜诗,而坡公名重天下,人争传之,而不知其伪也。其注此诗云:“逊作扬州法曹,廨舍有梅一株,逊吟咏其下。後居洛思之,因请再任,及抵扬州,梅花盛开,相对知识化终日。”按何逊未尝为扬州法曹,是时南北分裂,逊为梁臣,何得复居洛阳?洛阳乃魏地也,既居魏,何得又请再任,请於梁乎?请於魏乎?其说之脱空无稽如此,略晓史册者,知其伪矣。近日邵文庄宝乃手抄其注,入杜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