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唐虞之际,下及殷周之盛,考仁圣之风,习治国之道, 焉,发愤忘食,日新厥德,其乐岂徒衔橛之间哉!休则俯仰诎信以利形,进退步趋以实下,吸新吐故以练臧,专意积精以适神,于以养生,岂不长哉!大王诚留意如此,则心有尧舜之志,体有乔松之寿。美声广誉,登而上闻,则福禄其轃,而社稷安矣。皇帝仁圣,至今思慕未怠,于宫馆囿池弋猎之乐,未有所幸。大王宜夙夜念此,以承圣意。诸侯骨肉,莫亲大王。大王于属则子也,于位则臣也,一身而二任之责加焉。

恩爱行义孅介有不具者,于以上闻,非飨国之福也。臣吉愚戆,愿大王察之。

刘子政上灾异封事(其气之厚,后人无能及者。)

臣前幸得以骨肉备九卿,奉法不谨,乃复蒙恩。窃见灾异并起,天地失常,征表为国,欲终不言,念忠臣虽在甽亩,犹不忘君,惓惓之义也。况重以骨肉之亲,又加以旧恩未报乎!欲竭愚诚,又恐越职。然惟二恩未报,忠臣之义,一抒愚意,退就农亩,死无所恨。

臣闻舜命九官,济济相让,和之至也。众贤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故《萧韶》九成,而凤凰来仪,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四海之内,靡不和宁。及至周文,开基西郊,杂遝众贤,罔不肃和,崇推让之风,以销分争之讼。文王既没,周公思慕,歌咏文王之德。其诗曰:“於穆清庙,肃雍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当此之时,武王、周公继政,朝臣和于内,万国欢于外,故尽得其欢心,以事其先祖。其诗曰:“有来雍雍,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言四方皆以和来也。

诸侯和于下,天应报于上。故《周颂》曰:“降福穰穰。”又曰:“饴我厘麰。”厘麰,麦也,始自天降。此皆以和致和,获天助也。

下至幽、厉之际,朝廷不和,转相非怨。诗人疾而忧之曰:“民之无良,相怨一方。”众小在位而从邪议,歙歙相是而背君子。故其诗曰:“歙歙〈言此〉〈言此〉,亦孔之哀。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君子独处,守正不挠众枉,勉强以从王事,则反见憎毒谗诉。故其诗曰:“密勿从事,不敢告劳。无罪无辜,谗口嗷嗷。”当是之时,日月薄蚀而无光。其诗曰:

“朔日辛卯,日有蚀之,亦孔之丑。”又曰:“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又曰:“日月鞠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天变见于上,地变动于下,水泉沸腾,山谷易处。其诗曰:“百川沸腾,山冢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霜降失节,不以其时。其诗曰:“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言民以是为非,甚众大也。此皆不和,贤不肖易位之所致也。

自此之后,天下大乱,篡杀殃祸并作,厉王奔彘,幽王见杀。至乎平王末年,鲁隐之始即位也,周大夫祭伯乖离不和,出奔于鲁。而《春秋》为讳,不言来奔,伤其祸殃自此始也。是后尹氏世卿而专恣,诸侯背畔而不朝,周室卑微。二百四十二年之间,日食三十六,地震五,山陵崩阤二,彗星三见,夜常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一,火灾十四,长狄入三国,五石陨坠,六鹢退飞,多糜,有蜮、蜚,鸲鹆来巢者皆一见,昼冥晦,雨木冰,李、梅冬实,七月霜降,草木不死,八月杀菽,大雨雹,雨雪雷霆失序相乘,水旱,饥,蝝、螽、螟蜂午并起。当是时祸乱辄应。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也。周室多祸,晋败其师于贸戎,伐其郊,郑伤桓王,戎执其使,卫侯朔召不往,齐逆命而助朔,五大夫争权,三君更立,莫能正理,遂至陵夷不能复兴。

由此观之:和气致祥,乖气致异;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今陛下开三代之业,招文学之士,优游宽容,使得并进。今贤不肖浑淆,白黑不分,邪正杂糅,忠谗并进,章交公车,人满北军。朝臣舛午,胶戾乖刺,更相谗诉,转相是非,传授增加,文书纷纠,前后错缪,毁誉浑乱。所以营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胜载。分曹为党,往往群朋,将同心以陷正臣。正臣进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乱之机也。乘治乱之机,未知孰任,而灾异数见,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夫乘权藉势之人,子弟鳞集于朝,羽翼阴附者众辐辏于前,毁誉将必用,以终乖离之咎。是以日月无光,雪霜夏陨,海水沸出,陵谷易处,列星失行,皆怨气之所致也。夫遵衰周之轨迹,循诗人之所刺,而欲以成太平,致雅颂,犹郤行而求及前人也。初元以来六年矣,案《春秋》六年之中,灾异未有稠如今者也。夫有《春秋》之异,无孔子之救,犹不能解纷,况甚于《春秋》乎?

原其所以然者,谗邪并进也。谗邪之所以并进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贤人而行善政,如或谮之,则贤人退而善政还。夫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持不断之意者,开群枉之门。谗邪进则众贤退,群枉盛则正士消。故《易》有《否》《泰》。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君子道消,则政日乱,故为否,否者,闭而乱也。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小人道消,则政日治,故为泰,泰者,通而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