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纵践看花约,抛掷春光已十年。

  生平知已属明妆,争讶吴儿木石肠。
  孤负画兰年十五,又传消息到王昌。

  催我空江打桨迎,误人从古是浮名。
  当筵一唱琴河曲,不解梅村负玉京。

  白门杨柳暗栖鸦,别梦何尝到谢家。
  惆怅郁金堂外路,西风吹冷白莲花。
此诗流传,为紫姬见之,激扬赞叹,絮果兰因,于兹始茁矣。   
  孟陬下浣,将游淮左,道出秣陵,初见紫姬于纫秋水榭。时停云娇女幼香,将有所适,仲澜骑尉,招与偕来。余与紫姬相见之次,画烛流辉,玉梅交映,四目融视,不发一言。仲澜回顾幼香,笑述《董青莲传》中语曰:“主宾双玉有光,所谓月流堂户者非耶。”余量不胜蕉,姬偕坐碧梧庭院,饮以佳茗,絮絮述余家事甚悉。余讶诘之,低鬟微笑曰:“识之久矣,前读君寄幼香之作,缠绵悱恻,如不胜情。今将远嫁,此君误之也,宜赋诗以志君过。”时幼香甫歌《牡丹亭》“寻梦”一出,姬独含毫蘸墨,拂楮授余,余亦怦然心动,振管疾书曰:
  休问冰华旧镜台,碧云日暮一徘徊。
  锦书白下传芳讯,翠袖朱家解爱才。
  春水已催人早别,桃花空怨我迟来。
  闲翻张泌《妆楼记》,孤负莺期第几回?

  却月横云画未成,低鬟扰鬓见分明。
  枇杷门巷飘镫箔,杨柳帘栊送笛声。
  照水花繁禁着眼,临风絮弱怕关情。
  如何墨会灵箫侣,却遭匆匆唱渭城。

  如花美眷水流年,拍到红牙共黯然。
  不奈闲情酬浅盏,重烦纤手语香弦。
  堕怀明月三生梦,入画春风半面缘。
  消受珠栊还小坐,秋潮漫寄鲤鱼笺。

  一翦孤芳艳楚云,初从香国拜湘君。
  侍儿解捧红丝研,年少休歌白练裙。
  桃叶微波王大令,杏花疏雨杜司勋。
  关心明镜团栾约,不信扬州月二分。
姬读至末章,慨然曰:“夙闻君家重亲之慈,夫人之贤,君辄有否无可?人或疑为薄幸,此皆非能知君者。堂上闺中,终年抱恙,窥君郑重之意,欲得人以奉慈闱耳。”因即饯余诗曰:
  烟柳空江拂画桡,石城潮接广陵潮。
  几生修到人如玉,同听箫声廿四桥。
月落乌啼,霜浓马滑。摇鞭径去,黯然魂销。   
  湖阴独游,新绿如梦。辍茗看花,殊有春风人面之感。忽从申丈处,得姬芳讯,倚阑循诵,纪之以诗曰:
  二月春情水不如,玉人消息托双鱼。
  眼中翠嶂三生石,袖底金陵一纸书。
  寄向江船回棹后,写从妆阁上镫初。
  樱桃花澹宵寒浅,莫遣银屏鬓影疏。
嗣是重亲惜韩香之遇,闺人契胜璚之才。搴芳结纕,促践佳约。余曰:“一面之缘,三生之诺。必秉慈命而行,庶免唐突西子。”允庄曰:“昨闻诸堂上云,紫姬深明大义,非寻常金粉可比。申年丈不获与偕,蹇修之事,六一令君可任也。”秋季八夕,乃挂霜颿。重阳渡江,风日清美,白下诸山,皆整黛鬟迎楫矣。   
  六一令君,将赴之江新任。闻姬父母言姬雅意属余,倩传冰语,因先访余于丁帘水榭。诧曰:“从来名士悦倾城,今倾城亦悦名士。联珠合璧,洵非偶然,余滞燕台久矣,今自三千里外捧檄而归,端为成此一段佳话尔。”余袖出申丈书示之,令君掀髯曰:“父母之命,媒约之言,足为蘼芜媚香一辈人扬眉生色矣。”既以姬素性端重,不欲余打浆亲迎。令君乃属其夫人,与姬母伴姬,乘虹月舟,连樯西下,小泊瓜洲。重亲更遣以香车、画鹢迎归焉。   
  姬同怀十人,长归铁岭方伯,次归天水司马,次归汝南太守,次归清河观察,次归陇西参军,次归乐安氏,次归清河氏,次未字而卒,次归鸳湖大尹,姬则含苞最小枝也。蕙绸居士序余《梦玉词》曰:“闻紫姬初归君时,秦淮诸女郎,皆激扬叹羡。以姬得所归,为之喜极泪下。如董青莲故事。渤海生《高阳台》词句有曰‘素娥青女遥相妒,妒婵娟最小,福慧双修。’论者皆以为实录。”姬亦语余云:“饮饯之期,姻娅咸集。绿窗私语,佥有后来居上之叹。”其姊归清河氏者,为人尤放诞风流。偶与其嫂氏闰湘玉真论及身后名,辄述李笠翁《秦淮健儿传》中语曰:“此事须让十弟,我九人无能为也。”两行红粉,服其诙谐、吐属之妙。   
  吴中女郎明珠,偶有相属之说,安定考功戏语申丈曰:“云生朗如玉山,所谓仙露明珠者,讵能方斯朗润耶?”告以姬事,考功笑曰:“十全上工庶疗相如之渴耳!”盖亦知姬行十,故以此相戏云。   
  余朗玉房瓶兰,先茁同心并蒂花一枝,允庄曰:“此国香之征也。”因为姬营新室,署曰“香畹楼”,字曰“畹君”。余因赋《国香词》曰:
  悄指冰瓯,道绘来倩影,浣尽离愁。回身抱成双,笑竟体香收。拥髻《离骚》倦读,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