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至此,无不色授神眩,魂销心死,缠头一掷,动至不赀,两情既稔,三生遂订,鲜有不为丁娘之十索,而能守汉法之三章者。然则紫洞艇中,亦不殊于迷香洞耳。况乎玳梁栖燕,翠盖藏鸳,所以便双宿双飞者,又有因缘艇焉。诚所谓升平之乐事,花月之新闻也。今先矑其尤者于篇。
  羊城当秋试之时,士子云集,珠江风景,分外清娱,往游谷埠,问柳寻花者纷如也。梁生,南海人。性倜傥,素以风流自命,于群妓少所许可。一见阿云,极为颠倒,问其所生,向居西樵山麓,钱塘苏小,固属乡亲,因此尤眷爱之,几于形影不离。阿云曹姓,年十有七,明眸善睐,肤若凝脂,殆江淹赋所谓“气柔色靡”者也。颇能识字,解诵诗词,每一掉文,如匡说解颐不数郑家诗婢泥中之对也。梁生赠以词云:
  帘前记执纤纤手,堂中细酌盈盈酒。
  语软情温,惆怅巫山一段云。
  背人特地留侬住,惊风又拂衣衫去。
  多闷多愁,万唤千呼不转头。
又云:
  惊春正滞珠江棹,悲秋始返云山道。
  此日相逢,疑是飞琼下碧空。
  茜裙半掩名花饰,云鬟低亚胭脂赤。
  相对多情,只少些儿画不成。
梁生拟娶之为簉室,出千金为脱乐籍,惟须待场后,鹿鸣宴罢,乃可商之堂上也。二词则已盛传于勾栏中。
  汪蟾辉,南海良家女。性温和,吐词隽雅。幼时母授以书,辄能记诵,稍长尤工刺绣,针黹之暇,爱作小诗,颇有风致。及笄,误嫁娼家,深以为恨,然已无可奈何,惟时时背人饮泣而已。姑亦怜其俊慧,俗客造访,概勿与通;遇文人词客,始令接见。即于舫上作小楼半间以居之,窗明几净,法帖奇书,杂陈左右,笙笛筝琶,不屑置也。客至焚香瀹茗,相对清谈,不杂一淫亵语。逢二三知己,必置酒小饮,或飞觞月下,或分韵花前,兴亦不浅。与番禺徐生菊仙情性最浃,几无日不至。常持扇乞诗,生戏题二绝云:
  不须弹雀画来工,已得常持素手中。
  好向小亭花影里,扑将萤火一星红。

  欲锡嘉名定合欢,暑消三伏胜裁纨。
  只愁约赴黄昏后,故障娇容不许看。
既而生父闻之,严加防范,欲寻旧好,莫得其便。汪犹未之知也,以书招之不至,缄诗寄生云:
  缄书昨已倩鳞鸿,满拟西窗话旧衷。
  不意近来踪迹阔,仍将离恨寄丝桐。

  记否当年月下时,双携素手步阶迟。
  纵然未订三生约,合向春风折旧枝。
生读之,感念昔游,寄诗以谢云:
  初度相逢尚忆不,嫩凉天气近中秋。
  凭栏共玩西楼月,残夜疏帘未下钩。

  醉月评花念夙欢,每逢佳日共盘桓。
  自怜抱病秋风里,细检刀圭手自丸。
旋生赴秋试,竟赁其舫为别馆,夙契重温,缠绵臻至。生拟以巨赀啖姑,迎置金屋。想姻缘簿必能为其如意珠也。
  阿金,陈姓。姿容清丽,风韵娉婷,待客无生熟,皆极殷勤,以故所欢多作耐久交。艳名噪一时,能唱诸曲,莺声呖呖j中能作变征之音。尤所擅长者,为《夜观星象》、《曹福登仙》、《淮阴归汉》、《鲁智深入寺》,每喜与阿奇对唱,抑扬宛转,酣畅淋漓,无不各征其妙,变化入神。当其发声也,嘉宾满座,肃然静听,虽经千百回不厌也,勾栏中多以“曲圣”呼之,可谓空前绝后矣。旋有北人宦粤者,甚爱其艺,有啮臂盟。罢官后,竟为脱籍,载之北归,擅专房宠焉。
  孙姬十五,字阿梅。肌肤白哲,艳夺雪光,面有微麻,不损其媚。姊妹行中,与梦花最称莫逆,每唱必与俱。珠喉一响,可以遏云裂帛。最工者如《百里奚会妻》、《四郎探母》、《白帝城托孤》,声之高下抑扬,几与金石相宣,于梦花可称双绝。梦花尤以色胜,人因以“销魂梦”,“如意花”称之,其颠倒人可知矣。
  润娇亦字凤珠,身材窈窕,性格潇洒,双瞳炯然,若翦秋水,亦珠江之尤物也。其唱如《春娥教子》、《何文秀附荐》,音容宛肖,以一人而能兼老生、小生、小旦,顷刻间三变其音,讲声伎者,推为绝调。以是绮筵一开,征召者红笺相属。某太史眷之,赎作小星,谓人曰:“东山丝竹,聊怡我情。”时脱籍之赀,不过八百缗。既归太史,启其笥箧,得三千金,皆粲然白镪也。缠头所积,固属可观。而润娇平日间,绝不一露声色,亦可谓苦心孤诣矣。
  彩玉,肇庆人。丰韵婀娜,腰枝轻亚,固一时之秀也。顾容丽而性峭,初见客,面即发頳,绝不能入一游语,客多以《红楼梦》中妙玉目之,谓之曰:“如卿者,真可谓艳如桃李,冷若冰霜者矣。”所唱如《夜困曹府》,最为坛场。潘氏子漱芳,素以佻达称,一见彩玉,赏之不容口,立呼侑觞,自饮无算爵,拇战既北,则令彩玉代,不可则强灌之,须臾彩玉竟醉,而漱芳佯作玉山颓矣,于是同宿姻缘艇上。夜半酒醒,彩玉已纵体入怀。日间同客在座,则庄甚,疑若毫不可以犯干,初不意荡甚也。后潘竟娶之,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