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蛾眉浑懒画,蹒跚茧足亦羞缠。
  祗园披剃思依佛,梵榻跏跌拟学禅。
  练衲正宜参般若,赤绳无奈隳痴缘。
  兰心慧质非坚固,宛转绸缪媒灼误。
  嫁与凡庸里巷儿,流为鄙贱糟糠妇。
  文禽失类偶鸡鹜,孔雀迷群随鹘鹭。
  手具盘飧奉舅姑,亲操井磴l应门户。
  物换星移十载强,尊嫜殂殁藁砧亡。
  忍谈富贵徒增感,怕说酸辛只断肠。
  筋骸疲惫龙钟久,里舍么娘嗤老丑。
  涂抹伊谁识阿婆?弹搊竞自矜纤手。
  偷生又幸逢明代,垂死宁当正印首。
  轗轲颓龄谅弗多,槎牙瘦骨行将朽。
  欷歔叹古更嗟今,少日荣华晚陆沉。
  亹亹愿毋嫌聒耳,寥寥罕遇是知音。
  织乌荏苒忙过隙,司马汍澜已湿衿。
  往运推移端莫挽,穷途汨没最难禁。
  妓人听我相宽慰,美貌多为姿质累。
  仓皇明镜乐昌分,缥缈层楼绿珠坠。
  虽云茕独因贫乏,赢得娇娆到憔悴。
  世上浮名不值钱,杯中醇酎休辞醉。
  屏营收泪起逶迤,载拜殷勤乞赋诗。
  土炕蓬窗愁寂夜,挑灯快读解愁颐。
  那知皓首逢元稹,弗用黄金铸牧之。
  洒翰酬渠增慷慨,风流千载系遐思。
 予既赠以是诗,乃致谢曰:“此元白遗音也!何相见之晚也?老身旦夕且死,当与偕焚,庶读之于地下。”明年春,予将还京师,重往过之,则果没矣。因诵斯稿,犹若见其俯仰语笑之态。悲夫!永乐庚子闰正月朔日,庐陵李祯识。


  跋李布政至正妓人行
  同年友广西布政使李公昌祺,示予所为至正妓人凡一千二百余言。观其横放浩汗如春泉,注壑瀺灂而无穷;流丽动荡如纎云,浮空变态而难状。自昔文人才士辞藻之盛,未有过扵此者也。嗟夫!妓人今为民妇,有子与孙尚不忘其故态,常持箫管自随,虽老矣出其伎犹能使公赏。惜若此况扵其盛年也,耶今有怀徳藴义,砥行立名之士欲求当道之君子出一语,以褒嘉之。且不可得此妓者,乃能使公听其议而又重之以诗,亦何其幸哉!虽然此未足以窥公之浅深也,公为方面大臣,固当以功名事业为务,宣上恩徳以施惠政,使夫环数千里之地,悉陶扵春风和气之中。乃以其文章黼黻至治而歌咏太平,播之金石传之无穷。然后足以见公之大,此特其绪余耳乌,足以窥公浅深也哉,予故书其后使观者知求公扵其大而不在此也。(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古亷文集巻八)


  温柔乡记 清 梁国正

 余读文苑滑稽龚肇权、赵圣伊二先生《温柔乡记》,一则软玉温香,庄而不冶;一则幻情绮语,切于觉世。心窃慕之。而世俗往往溺情饫欲,乐死温柔乡,余甚悯焉。戏作一篇,聊以效颦,辞近靡曼,意深垂戒。中温柔乡癖者,当奉为药石。文之工拙,所不计也。
 极乐天之西,为安乐国。国西为桂林郡,郡西折为醉乡,又折而西,有温柔乡焉。乡之中,多男少女,风气柔弱,故以温柔名。由醉乡西出十里有蓝桥,为乡之津梁。逾蓝桥,可朝发而夕至温柔乡也。乡之前环欲海,后枕睡乡,左界华胥,右接篙里,西转为渡迷津。妫汭、河洲、夜宫、琼宫、株林、长生殿,咸是乡名胜。其它篙里山水人物,怪怪奇奇,不胜观览。东望为溱洧,又东为洙乡,南为桑间,为淇上,相去咫尺,可通温柔乡。惟北门不启,游人多不出其途。文人学士,剧游是乡,大都假道于桂林郡。
 乡之系出人皇氏,秦以前不甚表着,至赵合德而乡始知名。其间百家杂处,族姓繁衍,代有丽人,王嫱、飞燕、西施、绿珠、小怜、小青其最著者也。遗艳风流,至今勿替,乡人仍娇媚妖妙,婉嫩苗条,尽态极研,粉白黛绿,习俗然也。手荑柔,齿瓠犀,肤凝脂,领蝤蛴,笑倩目盼,即谓温柔乡风诗可也。乡间气候,阴多阳少,春气居多,然风景不常,和则为凯风,暴则为终风。游人稍不自持,春心一动,辄外感风热,中得相如病。识世运者,有阴长阳消之感。
 乡之要津,有月老祠,至灵感,合乡从违,皆取决焉,为一乡香火。其神手捧缘簿,绕以赤绳,人与是乡有戚,缘神以赤绳系其足,遂逍遥乡中,遍阅佳趣,不之禁也。不然,虽窬墙术妙,不能飞渡蓝桥。
 月老祠左为钱神祠,神通广大,月老甘拜下风。倘缘薄缘铿,赤绳吝尼,启请钱神,获渠默佑,月老自回心转意,温柔乡亦可朝夕恣志。故心乎温柔乡者,必先祷钱神,后谒月老。
 遵庙而南,为平康里,狭邪馆在焉。其庙颜曰“花林”,以其无冬夏,无宵昼,皆艳吐芙蓉,香舒豆蔻,莲脸半羞,梅妆甫启,唇似朱樱,腰如弱柳也。内多狐魅,妖冶百态,即乡人邂逅,亦曰我见犹怜。善蛊惑,耗人财命。中其蛊,非刀圭可愈,不至床头金尽,形容枯搞不止。贵介胃富王孙当诵镰溪先生“可玩观而不可亵玩”之句以自戒。
 花林之气,郁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