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大夫,最讲礼法,独于此一事,不甚讲究。如范文正公,幼随其母吴国夫人改适朱氏,遂居长山,名朱说。既贵,乃复范姓。凡遇推恩,多与朱姓子弟。前事曾不以为嫌。又公长子纯佑,与公门生王陶为僚婿。纯佑早卒,陶亦丧偶,寡妇鳏夫,遂相配合,实为陶之长姨也。文正亦不之禁。更有事之可怪者,如王介甫怜媳未寡嫁人是也。夫再醮之事,律无明条,先王不禁。岂不以男女之别,虽不可不严为之防,至于情欲所关,则亦难以抑勒者乎?宋人知之,亦曰:“与其坠行于冥冥,毋宁小过之不拘也。”至若有夫之妇,而再嫁人,苟非七出之宜,便干三尺之禁。媳而曰怜,其非犯七出可知。不谓文章经术如王介甫,而竟毅然为之,且不于其子而于其躬也。两引之,以见彼则有非有是,此则终非无是,固不可同年而语云。
 戚里早寡者,或不安于室,始焉求牡,终且居鸠,率以招夫养子讏言为口实。此等恶俗,不知起于何时。甲午岁,家君仿范文正公义庄之例,集赀鉅万,以赡族之穷民。倘仍不安于室者,听其改嫁,毋浊我径。村邻则之,遂将千余里百年来之陋习,一旦革除,诚快事也。而所以相与有成者,实赖录章、振祥二老辈之力。

  破瓜解
 或解乐府“碧玉破瓜时,”为“月事初来,如瓜破则红见”者,非也。盖破瓜字为二八,指十六岁解耳。观李群玉诗:“碧玉初分瓜字年,”可证。又《谈苑》载吕嵒赠张泊诗云:“功成当在破瓜年。”后泊以六十四岁卒,亦作二八解。此二字男女可用,其不作月事解可知。或又以破瓜为女子破身者,乃市井之谈,更不待辨。

  吊马湘兰
  葛箔亭吊马湘兰句云:“天教薄命为官妓,人实谁堪作丈夫。”佳则佳矣,移置薛校书,亦何不可?诗所以贵切题也。

  沪游旧诗
 炜萲乙未春仲偕计北上,道出沪江,小住侠旬,感成四律云:
  昔年蛮激剩诗囊,(余少侍家君客新嘉坡者八年)今日征帆望帝乡。
  海上有山疑缥缈,巫峰成梦本荒唐。
  沈郎十载从教瘦,杜牧三生未敢狂。
  正是春申春色好,朅来此地问苍茫。

  盈盈一水占风流,花月春江据上游。
  西国输琛来食货,南方作镇此襟喉。
  出城芳草连天碧,拔地层台得气秋。
  欲问卅年前往事,不堪榛莽说从头。

  子野闻歌唤奈何,繁华无着叹狂波。
  果然知己天涯少,未觉苦人世上多。
  流水似车龙是马,散花有女梦称婆。
  剧怜走遍章台容,知否春光日易过。

  载酒寻花事事非,谁家双影下重帏。
  横塘梦入文鸳稳,明月魂惊杜宇归。
  乍别乡园愁自易,试谈身世事偏违。
  放怀且作逢场戏,珍重吴娘金缕衣。
  龋蹈无铸,自鸣寡和,亦复置之。意有未尽者,续得四绝,托之罕譬。《海市》云:
  地通南北往来安,天使东西户牖宽。
  舟揖楼台成海市,祗愁海市逊奇观。
《屋楼》云:
  城阙芙蓉幻紫霞,氤氲偏抱远风嗟。
  珠帘十里分明见,错被人疑气是花。
《花天》云:
  翻怜织女阻银河,长笑琼楼住素娥。
  数到西方称极乐,西来翻觉美人多。
《酒地》云:
  休将醒眼看人忙,人世偏宜鲍老场。
  我自欲眠卿且去,醉乡争似黑甜乡!
附录于此,以志旧因。

  花间冠首楹对
 古人楹联,通无冠首,试翻撷《楹联丛话》,及国朝人诸杂着可见。俗虽重之,亦惟百工之肆,乡僻之塾为然,大雅不尚也。若施诸妓室,则用合其宜。以妓女之名,率纤桃小巧,取而联之,不见其拙,祗见其趣。钱塘袁翔甫大令,好为此体,今据《沪游杂记》摘入。五言如雪兰云:“雪是天公戏,兰为王者香。”七言如凤云云:“凤箫式按求凰曲,云锦新裁叠雪衣。”二宝云:“二月莺花三月燕,宝儿风貌雪儿歌。”素卿云:“素面真堪朝玉阙,卿心难得鄙金夫。”十全云:“十分春色有如此,全部烟花合让卿。”阿三云:“阿子歌宜纤口唱,三辰酒待小鬟催。”五宝云:“五铢衣称轻盈体,宝相花宜绰约姿。”醉香云:“醉我不关数行酒,香君自有千载名。”少卿云:“少年几辈趋香国,卿相何人抵艳名。”等联,并皆佳妙。
 花间楹对,不必拘拘冠首也,即仅嵌芳名于句中亦佳。盖此等联式,并无定体,只取纤巧而已。忆昔壬辰夏秋间,偕亡室东门女士避暑鹭门,地多流莺,即俗所谓档子班也。有吴冬莲者,工大小曲,颇饶声誉。友人嬲余访之。貌可中人,而酬应殊雅。陈设亦复爽洁,壁上楹联甚多。初有拟长句云:“是人物祗管风流,切莫唱大江东去;任菩萨能空色相,也有时并蒂莲开。”冬莲请于余曰:“侬名冬字,非东字也。有以联赠侬者,率嫌误书。先生肯补一联,以正相沿之误,斯免墨池久浸耳。”余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