恹恹香玉瘦,可怜和泪倚重门。

  绣线慵拈梦乍醒,风流谁画柳眉青。
  琵琶声里昭君怨,莫向它时不忍听。

  嫩柳娇依道韫家,东风何事苦惊鸦。
  流莺欲往频回首,尽日愁肠恼落花。
  吴氏答书云:“某早,忽然洪奶至,欲遣一书。奈家事冗,人事多,竟弗克。午间再辱云笺披味,恍如会晤之为快。中间此事,苦为母氏所阻,故作痴佯狂。此数日,周子稍缓其事,但两受凌辱被打,气愤成疾,不离枕席,亦是因君耳。恐天不假之以寿,万一抱恨而归,亦为君耳。如天从人愿,因缘有在,此事尚可成就。中间多惑十一安人恩意。如三五日病可却,至洪府相谢,亦可以见。兴言至此,悲涕涟涟。先生千金之躯,不可因贱妾而成疾。但以坚心为念,好事亦不在忽忙。衷肠非笔可尽,切祈尊照。”又诗二绝云:
  泪珠滴滴湿香罗,病里芳肌瘦减多。
  怪得夜来春梦浅,不知今日定如何。
  
  青衣扶起鬓云偏,病里情怀最可怜。
  已自恹恹无气力,强抬纤手写云笺。
  吴氏临终答书云:“哀哉!古人云‘春蚕到茧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诚哉是言也。一自女媒通好之后,妒情之辈,登奴门者,其说不一。有云先生贫者,有云子多者,有云妻妒行者。奴闻之若风过耳,但以真心而待。况兼母与伯以奴之身色才艺俱全,岂可为人次妻。而周舍挟财以媚母氏,遂以一红一书为定,奴乃泣涕不已。两被母凌,以致成病。而相思之情,又何可胜言。念欲窃香相随,奈千方百计不可,而此病愈危。昨日两奉佳音,且喜且泣。母氏而今已作噬脐之悔,有通容处。但奴魂飞不定,神乱不常。虽师巫医卜,无所不至,而病略不减。先生自宜将息,不可因贱妾而失寐忘餐。以郎之才,不患无好色之妻。以奴之命,真恐不见有才之郎。若此生不救,抱恨于地下,料郎之情,岂能忘乎!然妾之死,无身后之累。郎若成疾,则故里梅花,青青梅子,将靠之谁乎?倘得病安必见,临终哽咽,不知下笔处。奴扶惫拜上。”
  吴氏既终,余以文寄祭云:
  呜呼!昆山玉树,阆苑琼葩,岂人间之凡植!琼独冠于仙花。储芳绝艳,吐日春华。祥云为盖,皓月为家。俄骤惊为怪雨,瘗遗彩于尘沙。悲玉鸾而自惜,愁翠凤而空嗟。鸣呼哀哉!玉容如在,瑶佩何之,生也何待,死之何为。染芙蓉以为色,裁锦绣以为诗。琴弹绿绮兮冰雪为丝,画铅粉泽兮烟霞为姿。牙签缥帙兮融融奥旨,纹揪玉子兮了了玄机。闺房之秀,谁其似之。谢家柳絮,讵足比斯。余也惜年冉冉,贫志奇奇。投鲸竿兮学海之惊涛,秀翠衣兮词苑之葳蕤。鹢风孤退,鹏云自垂。楚山古木,湘水芜祠。泣娥英兮愁牵翠衣,吊灵均兮空抱琼芝。悠悠徒返,渺渺遐思。抱英怀之未擢,吻窈窕之相知。始之以女媒而通好,申之以乳母而传书。是耶非耶,物理茫茫。色可得而有兮,才孰俪而孤芳。形不可得而见兮,心殷殷而愈彰。迨夫女梦之初觉,余亦揽涕而成章。胡言路阻,莫奠壶觞。千古万古,遗恨空伤。
又《悼亡吟》二首云:
  特写青笺几往来,佳人何自苦怜才。
  伤心春与花俱尽,啼杀流莺唤不回。

  相见愁无奈,相思自有缘。
  死生俱梦幻,来往只诗篇。
  玉佩惊沉水,瑶琴怆断弦。
  伤心数行泪,尽日落花前。
  余召箕仙卜问得一词云:“缘惨双鸾,香魂犹自多迷恋,芳心密语在身边。如见诗人面,又是柔肠未断。奈天不从人愿,琼销玉减,梦魂空有几愁多怨。”
  四月朔,余再调《木兰花慢》云:
  任东风老去,吹不断,泪盈盈。记春浅春深,春寒春暖,春雨春晴,都来杀诗人兴,更落花、无定挽春情。芳草犹迷舞蝶,绿杨空误流莺。  玄霜着意捣初成,回首失云英。但如醉如痴,如狂如舞,如梦如惊。香魂至今迷恋,问真仙,消息最分明。后夜相逢何处,清风明月蓬瀛。
  是日再召箕仙,一道童降笔词云:“今日瑶池大会,群仙不肯来临。真华传语郑郎君,记得相嘲妒行。好个《木兰花慢》,休题相契分明。君还要问那香魂,正在仙宫听命。”
  吴氏之母痛忆之甚,亦死。一子年长不慧,移居乡村,此真可惨哉!
  余又作哀文云:
  呜呼!茫茫九泉,爱莫起之,灵之容忽有远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灵之心其可忘乎?蛜蝛在堂,蛸蟏在户,灵之家荡然矣。天长地久,恨无绝期,灵之恨其可绝乎?使灵之至此者,谁之咎欤,母氏之无明见,伯氏之无理言也。当是时,二老果无允余之意,姑舒徐数日而冀图择婿,谁得而间之。矧先君之治命,若见之昭昭者乎!龟占未吉,雁币辄修,其灵之死,在此而不在彼也。灵之容固不可得而见之矣。灵之恨,灵之心,与余相悲怏者,果无幽冥之隔也邪。余尝过灵之家,但见门掩夕晕兮,草沿阶生而春色怜人。疑为我而来兮,空彷佛乎灵之魂独在也。吾意灵飘霞佩于太清兮,拟群仙于瑶池。逶迤而不忍去兮,欲与余而追随。余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