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色渐淡而意更远,约略梳妆,偏多雅韵,调适珍重,自觉稳心,如久窨酒,如霜后橘,如老将提兵,调度自别,此终身快意时也。春日艳阳,薄罗适体,名花助妆,相携踏青,芳菲极目。入夏好风南来,香肌半裸,轻挥纨扇,浴罢,湘簟共眠,幽韵撩人。秋来凉生枕席,渐觉款洽,高楼爽月窥窗,恍拥蝉娟而坐,或共泛秋水,芙蓉映带。隆冬六花满空,独对红妆拥炉接膝,别有春生。此一岁快意时也。晓起临妆,笑问夜来花事阑珊。午梦揭帏,偷觑娇姿。黄昏着倒眠鞋,解至罗濡。夜深枕畔细语,满床曙色,强要同眠。此又一日快意事也。时乎时乎不再来,惟此时为然。
  了此则日日受用,时时受用,以至一生受用,无半日虚度,都是不枉做了一世人。但一日也要有嗔怪时方有趣,一年也要有病苦时亦有韵,一生也要有别离时方有致。红颜易衰,处子自十五以至二十五,能有几年容色?如花自蓓蕾以至烂漫,一转瞬耳,过此便摧残剥落,不可睨视矣,故当及时。

  晤对
  焚香啜茗清谈心赏者为上,谐谑角技携手闲玩为次,酌酒餔肴沉酣潦倒为下。
  晤对何如遥对,同堂未若各院,毕竟隔水闲花、碍云阻竹,方为真正对面。一至牵衣连坐,便俗杀不可当矣。

  钟情
  王子猷呼竹为君,米元章拜石为丈,古人爱物,尚有深情。倘得美人而情不挚,此淑真所以赋断肠也。故喜悦则畅导之,忿怒则舒解之,愁怨则宽慰之,疾病则怜惜之。他如寒暑起居,殷勤调护,别离会晤,侦訉款谈,种种尤当加意。盖生平忘形骸,共甘苦,彻始终者,自女子之外未可多得。
  尾生抱桥柱,而女子终不至者,此最是有情人,若遂至同溺,便钟情不深矣。

  借资
  美人有文韵,有诗意,有禅机,非独捧砚拂笺,足以助致,即一颦一笑皆可以开畅玄想。彼临去秋波那一转,正今时举业之宗门。能参透者,文无头巾气,诗无学究气,禅亦无香火气。

  招隐
  谢安之屐也,嵇康之琴也,陶潜之菊也,皆有托而成其癖者也。古未闻以色隐者,然宜隐孰有如色哉?一遇冶容,令人名利心俱淡,视世之奔蜗角蝇头者,殆胸中无癖,怅怅靡托者也。真英雄豪杰,能把臂入林,借一个红粉佳人作知己,将白日消磨。有一种解语言的花竹,清宵魂梦,饶几多枕席上烟霞!须知色有桃源,绝胜寻真绝欲,以视买山而隐者何如?
  曰隐、曰借,正所谓有托而逃,寄情适兴。岂至沉溺如世之痴汉,颠倒枕席,牵缠油粉者耶?如此则不为桃源而为柳巷矣。不曰买山而隐,却要买山而埋矣。

  达观
  诚意如好好色,好色不诚,是为自欺者开一便门矣。且好色何伤乎?尧舜之子,未有妹喜、妲己,其失天下也,先于桀、纣。吴亡越亦亡,夫差却便宜一个西子。文园令家徒四壁,琴挑卓女而才名不减。郭汾阳穷奢极欲,姬妾满前,而朝廷倚重,安问好色哉?若谓色能伤生者尤不然。彭篯未闻鳏居,而鹤龄不老。殇子何尝有室,而短折莫延。世之妖者、病者、战者、焚溺者、札厉者相牵而死,岂尽色故哉?人只为虚怯死生,所以祸福得丧,种种惑乱。毋怪乎名节道义之当前,知而不为,为而不力也。倘思修短有数,趋避空劳,勘破关头,古今同尽,缘色以为好,可以保身,可以乐天,可以忘忧,可以尽年。
  色空空色皆虚话,斩尽藤萝我独存。此悟得真身而观有独至也。痴女恋男,正无达观。昔一妓被逼,苦吟曰:“自叹身为妓,遭淫不敢言。”此其观身,最为高洁。充此一念,可证仙果。

  悦容编跋
  《悦容编》之载于《快书》者,易名《鸳鸯谱》,又有《枕函小史评林》本,首标长水天放生拜,俱不载撰人性氏。《因树屋书影》,指为梁溪叶文通所作,然亦拟议之辞,初无灼见。间考《绿窗女史》,则署名吴下卫泳,其次序详略,互有异同,究未知孰是也。今春购得《懒仙枕中秘》二册,内有是编,因据以录入丛书。懒仙字永叔,吴中韵士。顺治甲午岁,尝选刊《古文冰雪携》,皆幽奇苍古,味在咸酸外者。甲辰仲春震泽杨复吉识。

  香天谈薮 清 震泽吴雷发夜钟 撰

  洛阳人梨花开时,携酒其下,曰为梨花洗妆。惜洗妆诗未有出群之才足以称此。余尝于花落时聚而瘗之,袭以破砚,作葬花诗曰:
  蝶拍莺簧当挽歌,蜂房酿酒醉高坡。
  蓬窠埋后无人赏,负却春光奈尔何?
  幽香绝艳本难知,无限荒榛又蔽之。
  开亦枉然何况落,谁吟楚些吊湘累。
  连袂成行觅斧斤,描空射影聚飞蚊。
  劳君百计笺佳丽,难损青山与白云。
  黄山谷曰:“兰似君子,蕙似士大夫。”其一干一花而香有余者,兰也。一干五七花而香不足者,蕙也。愚观前人,皆谓兰优蕙绌,然苏郡鬻兰甚贱,而蕙价有加。若所谓建兰者,乃漳之蕙也,其值较兰何啻数十倍?然则向所云果不足凭耶?抑古今或有不同耶?实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