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迩人远,徒怆我心矣。
  养痾归里,郁伊寡欢。追念绮游,真如梦幻。宵阑月黑,触绪纷来。玉溪锦瑟,樊川绿阴。悲感窃深,用写之诗。所谓断肠人远,伤心事多也。遂作七律四章,同顾涤盦师叉字韵,聊录于此。其一云:
  药炉烟里鬓丝斜,御湿还宜制木瓜。
  久已冥心思学佛,安能抱疾再寻花。
  新诗索署裙边字,醉墨留题壁上纱。
  昔日绮游今始悔,情天变幻念纷叉。
其二云:
  此是销金旧狭邪,馈金愧乏一瓶瓜。
  参来梵呗筵前笛,散着天魔袂上花。
  水国娇娃屯画舰,蛮方中妇障轻纱。
  粗才已分江湖老,天遣飘零温八叉。
其三云:
  朱楼曲院道旁斜,碧玉髫年初破瓜。
  愿作小星比桃叶,自怜薄命怨杨花。
  二分月上三层阁,一寸心通六幅纱。
  沙叱飞来人面改,重寻香路恨多叉。
其四云:
  移居城曲板扉斜,别后音如断蔓瓜。
  已分不圆今世月,可能重见此乡花。
  荒凉残照昏颓壁,冷落流萤点画纱。
  一度经过一惆怅,小桥欹侧老藤叉。(红蕤阁韵卿内史校宇)

  卷下
  海滨纷丽之乡,习尚侈肆,以财为雄。豪横公子,游侠贾人,惟知挥金,不解文字。每值春秋佳日,番舶估船,羽集鳞萃。探花觅柳,按曲听歌,殆无虚晷。妖姬名倡,狎客冶优,争奇献巧,工颦善谑,以冀一当,能于酒肉围中、笙箫队里,静妤自误,别出一片清凉界,可为雅流韵事者,未之有也。然而豪情胜概,偶载一二,亦堪为花国生色。四方名彦,来遨来游。诗词点缀,居然旖旎。安见《谱申浦》之新声,不及《续板桥》之旧艳也。
  蛟川姚梅伯作《苦海航》,填《沁园春》乐府百八阕。出以俳谐,备诸猥亵,冀以唤醒痴人,真清夜钟声也。虽然,茫茫欲海,堕苦趣者无量,方且溺不肯出。梅伯欲施此一苇,令彼中人尽舍迷律,而渡觉岸,恐不能耳。宝山蒋剑人,曾为《苦海航》作序,今附录于此:
  上海当南吴尽境,南闽粤,北辽蓟。东西洋番舶估舰,羽集鳞萃。元设市舶提举,自明以来,遂为壮县。四明复道人,以酰摩首罗王顶眼观之曰:“噫!此苦海也,海之中众生无量,苦趣亦无量。无已,姑举其一。女闾成市,时则有脂夜之妖。或天人,或沙修罗,或干闼婆,或药叉,鸠盘陀,无不有也。其间最胜尤众狂鹜者,厥名为堂。一堂中可四三十雌者,丝竹肉手,若口艺较优焉。故声价甲于他媱舍。贵游子弟,质柔脆,剧狎接,几何不夭折?商贾拥巨资,倾其橐,昏夜袒败絮,毒被体,遭街子诃骂,讯之昨翩翩裙屐流也。顾彼中人何尝不自阱?无虑粉骷髅,流浪生死,脱不死,老大鸡皮妪,何处作乞怜生活?幸少缓须臾,务为眩惑,惟恐毫发态不尽也。悲夫!”道人大不忍之,作乐府《沁园春》调,百有八解。备诸猥亵,或谓伤雅。余曰:“是未读大雄氏之书也。触为身尘,文殊不能出女子。定惟如来,能摄阿难。菩萨有情,不难化天人。沙修罗,干闼婆,药叉,鸠盘陀,而为说法。虽然海之中,众生堕苦趣者多矣。能入不能出,道人安施此一苇哉?”
  王耕莘,邑之富户,家赀巨万。素着挥霍名,掷千金于虚牝,无吝色。同时有丁某者,富与之埒,而又交善。同以倾财挟妓相尚,每裹金环约指数十事。聚妓一堂,偏散于地,令其逐取为快。耕莘于数年间缠头费十三余万。丁亦耗无算。好事者,集其事谱诸管弦。号曰上海码头调。至今曲罢酒酣,每每唱之供笑乐,赢得豪名传遍青楼矣。耕莘今尚在,闻其后痛悔,竟断去一指。而此中由是绝迹,其挥金似侠,其截指似彻。具此手段,可证菩萨果。
  浦中旧有小船载土妓,日蒋暮。驶附海舶,分宿各帮。其海舶全身白垩,俗谓之白肚皮船。俱泊浦心,舶中所携红毛酒,贮以玻璃瓶,色红味甘,辣如丁香,功胜媚药。杨征男《淞南乐府》云:“淞南好,海舶塞江皋。罗袖争春登白肚,琉瓶卜夜醉红毛。身世总酕醄。”今此风稍息矣。
  西园隙地,男女杂坐围听者,谓之说因果。又有花鼓戏,皆淫媒色饵也。演者约四三人,男敲锣,妇打两头鼓,和以胡琴笛板。所唱皆秽词亵谭,宾白亦用土语,取其易晓。观剧啜茗之余,日斜人稀之侯,结伴往听,亦时有之,然名妓则不屑一至也。有小六宝者,能唱《黄金印》,其唱《方姑娘打布庄》,神情毕肖。又唱《隔河相思》,音节靡荡,意绪哀婉,殆亦《郑风》、《褰赏》、《涉洧》之余意也。
  蔡韵卿所识多名士,秦次游,姚海伯皆眷之。韵卿长身玉立,工奕,善弹琴。茶经酒谱,无不精晓。所居楼阁枕溪,每当柳阴蝉静,檐月如水,琴声辄发。然不屑轻见人,为客一抚也。于云间胡公寿独以知音许之,值梅伯绘《忏绮图》成,乞诗公寿,思久未属。倩李君秋纫捉刀,秋纫曰:“非得韵卿捧砚不可。”胡即与同访韵卿,亲为和墨拂笺。秋纫题二绝云:
  难了茫茫兰絮因,剧怜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