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率以小鬟任其事。其恃娇尚奢,有邀人传粉,不自着衣光景。
  沪城于旅邸,藏置丽姬。若惬客意,即荐枕席。故宾至如归,有室家之乐。谓之花寓。此岂管伸父女闾三百之遗意与?其僻巷中多阿芙蓉馆,调食者,率以女子,客入以百钱赠,若留宿亦须一饼金,较之吴市看西施,稍觉便宜耳。
  沪城有卖花媪,善作雉媒。于小街隘巷,构屋数椽。凡客所属意之美人,虽良家妾媵,不难托其招致,但不能作夜度娘耳。富室子弟,多饵以重金,谋片晷欢,名曰借台。薄俗如此,求其独清独醒者罕矣。
  其余略有数等,等愈降,品愈卑,率皆与夫仆隶所游。大雅所不屑道,等诸自郐,无讥可也。嗟乎!沪城大仅如斗,而女闾成市。偏多脂夜之妖,其谈艳者,犹谓尽人如玉,遍地皆花,不数扬州之盛。正恐盛极而衰,为有心人所深虑耳。
  衣服之制,以青楼之趋尚为雅俗。沪城之妓,皆从吴门来,故大半取吴为式。其为客措办者,悉取诸采衣街上,丽制雅裁,任其自择。其时下妓多呼缝人,授以新样,备诸纽织,穷极巧靡。若其淡妆素抹。神韵独绝者,当别具只眼物色之。
  花草滨,三牌楼一带。多设花肆,异蕊名葩,靡月不有。美人头上,颇不嫌寂寞。每至夏秋之交,建兰素蕙,入座清芬,佛手木瓜,堆盘鲜色。可以参茗柯之禅味,洗酒国之俗酲。其茉莉、桂花,可结为球。悬诸碧纱橱中,媚香四溢。薄醉初醒,梦魂俱适,温柔乡洵有佳趣。
  闺中香品,别有妙制,粉奁脂盝,必非市肆所陈乃佳。若能得内宫秘方,手为配合,则久用之后,肌理色泽,自觉光悦异常。近日所行玫瑰洋皂,亦能滑肤。微嫌其气韵不能入时。至其琉璃瓶中各种花露,奇馥扑鼻,真有衣敝而香不灭之妙。较之焚芸屑麝,可免焦腥之味。然平章香国者,率以其异品而摈之。学宫西张汉师家,著名已久。凡口脂面药,澡豆香橐,亦颇精巧。每当浴后茶余,芳馨袭衣,留髡送客,薄解罗襦,令人心醉。
  酒兵茗战之余,率厌肥浓,多求鲜果以悦口。沪之水蜜桃,尚是露香园遗种。大几如盘,皮薄香甘,入口即化。他如洞庭之芦橘、杨梅,亦南方所仅见。至闽之甘蕉、荔枝,北之葡萄、水梨。自远毕集,夜阑消渴之际,剥肤咽液,凉沁诗脾。
  教坊演剧,俗呼为猫儿戏。相传扬州某女子擅场此艺。教女徒悉韵年稚齿,婴伊可怜。以小字猫儿,故得此名。沪上工此者数家,清桂,双绣,其尤著者,每当传粉登场,锣鼓乍响,莺喉变征,蝉鬓加冠,迷离扑朔,莫辨雌雄。酣畅淋漓,合座倾倒。每演少者以四出为率,缠头费,破费主人四饼金耳。
  名妓下捎多不可问,其衰退为房老者,什无二三。安能于苦海中,别开青莲世界?西园茶寮中鬻青果者,多属女子。皆来自锡山与吴下,眉目亦间有娟秀者。无赖子每啜茗时,掷钱竞售。捉腕捺胸,备诸妖态。日斜果尽,随至其家。是本不必为妓,而自堕恶趣中,亦可伤己。
  拣茶女子,多系小家贫户,布裳椎髻,楚楚可怜,然愈足见真色也。晨去晚归,率皆结伴联群。姿美者处之内室,工少而获倍,其中多不可致诘。以日得百钱,而甘玷无瑕之玉,为父母者,何愦愦乃尔。
  妇女之以罪案逮系者,例发官媒逻防之。其地在五老峰后,粉墙书“官媒”二字者是也。俗呼为官卖婆处。其媪巧于渔利,略有姿致,即饰盛妆以迓客。或守志不从者,则抶以非刑。长官虽知弗问,大似有明籍没教坊之弊制。苟案中漏网之奸夫啖以重金,仍可作野合鸳鸯,其法可谓疏己。

  卷中
  沪自嘉道间,名流踵至,提唱风雅。领袖章台者,如王月仙,褚云孙。固一时之秀也。其时朱、陈以财雄,丁、王以侠着,闽粤大贾,皆拥巨赀,不惜千金。为此中生色。乃喧天鼙鼓,惊破仙音,环海螺桑,终沉鬼国,世易时移,不禁今昔之感。余作沪游己晚,不及见盛时事矣。听花月之遗闻,览繁华之新集。尚有承平故习,淫冶余风也。惟寻春杜牧,未见吴娘;骂坐灌夫,每多伧父。不特减雅兴,将何以佐谈资。则是编之作不亦赘乎?然而空谷幽兰,以无心而忽遇;天涯芳草,亦何处之不生?姑采尤者录于篇,以所见为后先,不以妍媸为甲乙也。
  明珠,风情绰约,酷似洛真。体态轻盈,蹁跹善舞,不让乐天春草也。所居小楼三楹,枕于大道。琢玉成片,悬于檐牙。每触微风,锵然相击,过者谓此中有人。辛亥孟秋,咽于曹家小阁,卮撰有序,女昆弟数人,并皆殊妙。然无一当余意者。最后见一姝,云鬓蓬松,往来于银灯之下。欲语不语,若笑非笑,询之则明珠也。酒阑灯灺,斜倚熏笼,有留髡送客之意。是夕酒渴甚,不能成寐。起殊早,疏星在河,斜月挂树,明珠手瀹茗,与余絮语。谓余曰:“儿得千金,构屋城外。曲房小室,幽轩短槛。环植花卉,若得此与君偕老于中。何如?”余笑而允之,嗟夫!天涯杜牧,沦落甚矣。安有十斛明珠,买此娉婷,贮之金屋耶?
  吴门朝馥,行二,风致婀娜,面有微麻,不损其媚。居白栅,于章台中,名誉不甚着。而诙谐臻妙,不以劲词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