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之,势必哑然一笑。然予才浅识隘,仅足为女子之师,至高峻词坛,则生平未到,无怪乎立论之卑也。
  女子之善歌者,若通文义,皆可教作诗余。盖长短句法,日日见于词曲之中,入者既多,出者自易,较作诗之功,为尤捷也。曲体最长,每一套必须数曲,非力赡者不能,诗余短而易竟,如《长相思》、《浣溪纱》、《如梦令》、《蝶恋花》之类,每首不过一二十字,作之可逗灵机。但观诗馀选本,多闺秀女郎之作,为其词理易明,口吻易肖故也。然诗馀既熟,即可由短而长,扩为词曲,其势亦易,果能如是,听其自制自歌,则是名士佳人合而为一,千古来韵事韵人,未有出于此者,吾恐上界神仙,自鄙其乐,咸欲谪向人寰而就之矣。此论前人未道,实实创自笠翁,有由此而得妙境者,切勿忘其所本。
  以闺秀自命者,书画琴棋四艺,均不可少。然学之须分缓急,必不可已者先之,其余资性能兼,不妨次第并举。不则一技擅长,才女之名著矣。琴列丝竹,别有分门,书则前说已备,善教由人,善习由己,其工拙浅深不可强也。画乃闺中末技,学不学听之。至手谈一节,则断不容已,教之使学,其利于人已者,非止一端。妇人无事,必生他想,得此遣日,则妄念不生,一也。女子群居,争端易酿,以手代舌,是喧者寂之,二也。男女对坐,静必思淫,鼓瑟鼓琴之暇,焚香啜茗之余,不设一番功课,则静极思动,其两不相下之势,不在几案之前,即居床第之上矣。一涉手谈,则诸想皆落度外,缓兵降火之法,莫善于此。但与妇人对垒,无事角胜争雄,宁饶数子,而输彼一筹,则有喜无嗔,笑容可掬,若有心使败,非止当下难堪,且阻后来奕兴矣。
  纤指拈棋,踌躇不下,静观此态,尽勾消魂,必欲胜之,恐天地间无此忍人也。
  双陆投壶诸技,皆在可缓,骨牌赌胜,亦可消闲,且易知易学,似不可已。
  丝竹
  丝竹之音,推琴为首,古乐相传至今,其已变而未尽变者,独此一种,余皆末世之音也。妇人学此,可以变化性情,欲置温柔乡,不可无此陶镕之具。然此种声音,学之最难,听之亦最不易。凡令姬妾学此者,当先自问其能弹与否。主人知音,始可令琴瑟在御,不则弹者铿然,听者茫然,强束官骸,以俟其阕,是非悦耳之音,乃古人之具也,习之何为?凡人买姬置妾,总为自娱,己所悦者,导之使习,己所不悦,戒令勿为,是真能自娱者也。尝见富贵之人,听惯弋阳四平等腔,极嫌昆调之冷,然因世人雅重昆调,强令歌童习之,每听一曲,攒眉许久,坐客亦代为苦难,此皆不善自娱者也。予谓人之性情,各有所嗜,亦各有所厌,即使嗜之不当,厌之不宜,亦不妨自攻其谬,自攻其谬,则不谬矣。予生平有三癖,皆世人共好而我独不好者,一为菓中之橄榄,一为馔中之海参,一为衣中之茧绸,此三物者,人以食我,我亦食之,人以衣我,我亦衣之,然未尝自沽而食,自购而衣,因不知其精美之所在也。谚云“村人吃橄榄,不知回味”。予真海内之村人也。因论习琴,而谬谈至此,诚为饶舌。
  人问主人善琴,始可令姬妾学琴,然则教歌舞者,亦必主人善歌善舞而后教乎?须眉丈夫之工此者有几人乎?曰不然。歌舞难精而易晓,闻其声音之婉转,睹其体态之轻盈,不必知音始能领略,座中席上,主客皆然,所谓雅俗共赏者是也。琴音易学而难明,非身习者不知,惟善弹者能听,伯牙不遇子期,相如不得文君,尽日挥弦,总成虚鼓。吾观今世之为琴,善弹者多,能听者少,延明师教美妾者尽多,果能以此行乐,不愧文君相如之名者绝少。务实不务名,此予立言之意也。若使主人善操,则当舍诸技而专务丝桐,“妻子好合,如鼓瑟琴”,“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琴瑟非他,胶漆男女,而使之合一,联络情意,而使之不分者也。花前月下,美景良辰,值水阁之生凉,遇绣窗之无事,或夫唱而妻和,或女操而男听,或两声齐发,韵不参差,无论身当其境者俨若神仙,即画成一幅合操图,亦足令观者消魂,而知音男妇之生妒也。
  丝音自焦桐而外,女子宜学者,又有琵琶、弦索、提琴之三种。琵琶极妙,惜今时不尚,善弹者少,然弦索之音,实足以代之。弦索之形,较琵琶为瘦小,与女郎之纤体最宜。近日教习家,其于声音之道,能不大谬于宫商者,首推弦索,时曲次之,戏曲又次之。予向有“场内无文,场上无问”之论,非过论也,止为初学之时,便以取舍得失为心,虑其调高和寡,止求为《下里巴人》,不愿作《阳春白雪》,故造到五七分即止耳。提琴较之弦索,形愈小而声愈清,度清曲者,必不可少。提琴之音,即绝少美人之音也,春容柔媚,婉转断续,无一不肖,即使清曲不度,止令善歌二人,一吹洞箫,一拽提琴,暗谱悠飏之曲,使隔花问柳者听之,俨然一绝代佳人,不觉动怜香惜玉之思也。
  丝音之最易学者,莫过于提琴,事半功倍,悦耳娱神,吾不能不德创始之人,令若辈尸而祝之也。
  竹音之宜于闺阁者,惟洞箫一种。笛可暂而不可常,至笙管二物,则与诸乐并陈,不得已而偶然一弄,非绣窗所应有也。盖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