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者。唯惜舱中狭隘,无从安顿香枣,终必假熟识水榭,为更衣地耳。
  某殿撰来金陵,过素月家,自道曰状元,意欲设食。素月以其举止非是,假词却之,乃过渡之钓鱼巷李玉姿家,留连十数日而去,玉姿亦自幸亲染桂香也。昔王沂国抡三元,而志不在温饱,此公仅占一元,竟可光■⑷院,古今人相距盖霄壤矣。
  城东蟒蛇仓侧石观音庵,香火最繁盛。六月十九,传为菩萨诞辰,都人士瞻礼不绝,至十八日,则竟夜喧豗矣,习以为例。三年前,忽迁于鸡鸣棣之白衣楼,城东遂寥落殆尽。过浮桥纱帽巷口,迳到成贤街府学前,沿途搭盖灯篷,结彩讽经,以待远近进香之人盥手憩息,又特设厂煎茶,任人就饮,谓之结缘。诸姬之心出家者,相率斋戒素服而来,贝叶低宣,莲花悄合,香舆小驻,藉以眺览湖山。简斋太史诗云:“观音无别乐,受尽美人头。”观此益信。
  团聚粗蠢男子八人或十人,鸣金伐鼓,演唱乱弹戏文,谓之马上戳,即军乐之遗。伧者载以娱客,穹篷巨舰,踞坐其间,直如鸡鹜一群,哑哑乱噪,了不悉其意旨。一旧之赀,亦需给一二十百钱也。
  甲子乙丑之交,弄藤绷者,半皆年少而有力,往往趁夕阳红处,十数舟衔尾而进。始则缓划漫荡,继则由次而紧,紧而急,船势掀播,水声泙湃。座上之客禁之不能,岸上之人哗之不已。正当心摇目炫之时,众桨齐回,有若戒令,彼此愕眙,噤不发声,俯视衫裙,半已斑斑溅湿矣。其名曰抢水,又曰放水辔头,互相矜尚,不如此,不得谓之时。务此者恒至咯血。
  擘两半胡桃,去其肉而空其中,纽以细熟铜丝,俾可开阖,中用五色粉糍,捏成秘戏图,挂之床帐,巾舄皆具。向见于某姬家,不满方寸之地,而陈设秩如,神情宛若。亦小技之精绝者。
  玉龄、双龄,皆吴四家养女,住金陵闸旁。年小而致清,琵琶手语,亦清雅,采珠拾翠,足冠时流。余为颜其水榭曰“双芙蓉阁”。解素音曰,双龄乳名二肥。良然。
  曲中习尚叶子戏,曰成坎玉,曰碰十壶,姊妹往来,辄多为此。后又为投琼,有赶洋、跳猴、掷八义、夺状元诸名色。行之既久,复又生厌,乃兴压宝。压宝者,预以青蚨一枚,藏小方盒中,平放案上,前后左右,任人射之,但得宝字方者胜。其局则曰宝局,盒则曰宝盒,别将作过之宝字方向录于片纸,以为比对,则曰宝篇。穷日继夜,其风甚行。近又有所谓摇摊,法用玲珑骰子四颗,覆于器而摇之,计其点数,定青龙、白虎、朱雀、元武四门,一日之间,输赢无算。盖因有各清游,假此为买笑地者。于戏!家无担石储,而一掷百万,世岂鲜牧猪奴哉!花骨头之为祸,烈于水火,顾安得铁蒺藜碎之!
  月上,与人厚,每翦发,以表其情。碧梧主人诗所谓“分明小试腾霄计,亲把琼刀割紫云”也。计所厚者,不一人,而发亦不一翦已。余尝戏之曰:“旦旦而伐之,发其为牛山之木乎?”及闻其赘某于家,余喜曰:“发庶几保欤?”俄而时时脱輹,又弃之从他人去。吁!絮粘茧缚,姬真发短而心长耳。
  二人驾舴艋,一则扳桨,一则张网,顺流捕鱼,鲤居其半,得即买诸画舫中,名曰秦淮鲤。汲淮水烹之殊佳。
  舟子烹调,亦皆适口,无论大小船皆谙之。火舱之地,仅容一人,踞蹲而焐鸭、烧鱼、熌羹、炊饭,不闻声息,以次而陈。小泛清游,行厨可免。再买菽乳皮,以沸汤瀹之,待瘪,挤去其汁,加绿笋、干虾米、米醋、酱油、芝麻拌之,最为素食之美品,家庖为之,皆不能及。
  勾阑旧谓子弟去此适彼,曰跳槽。不得其解,或本元人传奇,以魏明帝为跳槽语始。
  偎红,杨家女,袅娜临风,举动亦端雅。偶于栝园晤之,时同素音、素兰在座。姬捷给逊于素音,而态度似出素兰之右。为余切切诉其家世姊妹甚悉。住狮桥前。起泮宫前至棘院为止,值晴明日,百戏具陈,如解马,奇虫透飞,梯打筋斗,吐火吞刀,挂跟旋腹,三棒鼓,十不闲,投狭相声,鼻吹口歌,陶真撮弄,凡可以娱视听者,翘首伸颈,围如堵墙,评驳优劣,啧啧有言。一遇敛钱之时,则互相退缩,脉不作声。亦或有于囊底瑟缩探一二文与之者,或竟于扰攘中乘隙遁去。侯其开场再演,重又蹑足而来。由午迄酉,往复如织,画舫经过,间亦拉伴同观。倘有所给,自较若辈为丰厚也。
  雨芗谓玉香之媚在骨,余谓双凤之媚在神。昨过三多堂,值双凤病■⑸初起,倚东窗白玉床,看《天雨花》说部,虽腰围瘦损,而眉目照人,有似霜里芙菜,愈形婉秀,桐花万里,谁其爱而护之?
  双凤自倚云阁移住三多堂,名士投赠如林。兰隐庵主曾有律句云:
  杨柳桥西第四家,一株琼树净无瑕。
  秋心可印杯中月,人影还明江上霞。
  待写佩环磨绢素,合镌名字购苕华。
  三层阁敞三霄路,许傍红墙试泛槎。
兰隐者,弱士之近号,弱士又为姬字日宝真。三多堂,逼临长板桥,画阁三重,翼然而起,回栏复室,入者殆迷。姬或被雾縠,炙银簧,倩影裴徊,仙音缥渺,下方人望之,几疑秦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