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皋性豪迈,尊礼,知名士,广结海内侠客,援人之厄,不惜千金,人以豪杰目之。世居邑西南三十余里之王湖桥,与华亭全、贾二生为契友。
  时元顺帝不修政治,耽宫室苑囿之娱,穷舆马珠玉之玩,令四方贡珍奇,运花石,天下扰乱,群雄并起。张士诚据高邮,陷泰州;陈友谅破安庆,攻隆兴;明太祖兵起和阳,渡江取太平路,克金陵,战争遂无虚日。鹤皋谓二生曰:“烽烟遍野,百姓死亡殆尽矣。蒿目时艰,谁能出水火而登衽席?”二生曰:“今封圻大吏,溺于声色,厮养都纨绔。贼氛一动,如以菌受斧,元祚其终于此耳。然四方之兵,或起自绿林,或裹胁成众,皆非定乱才。论东南之众,莫如张与陈。张系白驹场停民,骤得富贵,妄称尊号,陈本沔阳渔人子,贼其主而收其众,此皆李二山童之流,行当白灭。惟江左之师,号令严明,不嗜杀掠,今又东下婺州,或可以图霸业。然起自寒微,恩信未立,聚散未定,新附巢湖之师,渐有逃亡,其所向克捷者,未经劲敌耳。如君好义,名闻远近,能散财聚众,假扶元祚,号令天下,复先业而建非常,在此时矣。”钱惑其言,遂结士诚故将韩复春、施仁济等,招集流亡得万余人。至正丁酉秋,士诚降于元,授太尉,开府平江,保鹤皋为行省右丞。
  明吴元年,大将军徐达,引兵东下,松江知府王立中降,达命荀玉珍守松郡,檄各属验民田,征砖丸于万甃城,一郡扰动。钱乘民心思变,坚帜起义,以全、贾二生为参议,姚大章为总兵元帅,据上海,自引兵攻府治,用罗德甫为先锋。德甫系钱佃户,有胆力,七战七捷。玉珍弃城走,追杀之,遂据府城,囚华亭知县冯荣,别遣甥韩世德入嘉定,执知州张牵。又令子遵义率小舟数十走苏州,欲与士诚合,以求援兵。适达骁骑指挥葛俊帅师剿之,遇遵义于涟湖荡,大破之,全军覆殁。葛遂由顾浦塘进攻鹤皋,钱军闻炮声,皆骇走。俊笑曰:“乡兵耳”。即麾军入城,鹤皋从北门走,葛追及之,战于横沥。鹤皋受缚,槛送京师。临刑,白血喷注,明祖异之,恐为厉,因令天下设坛,祭鹤皋等无祀鬼魂。时上海知县祝挺,潜起兵,截杀姚大章、罗德甫等,全、贾二生自沉于河。鹤皋有妾芸娘、女蕖馨,闻松江破,俱生瘗焉。
  今王湖桥北有石池湾,云系鹤皋别墅,悉以白石甃房。大涞庙前有双井,东井谓鹤皋事败,沉兵书战图于此。后尝凭井为崇,犯之辄死,人莫敢汲。明末庙毁,村民以佛像投入,欲压之,而井益灵。其妾、女瘗处曰肖娘墩,高数尺,广五丈余,前有芜地二三亩,有石马石亭,下筑地室。道光某年,好事者启穴视之,无碑碣,亦无陈设,遂复闭。蕖馨,字莲仙,美而才,有《点红阁诗》,毁于兵,惟相传其《绝命词》,有“愁听楚歌空有泪,烧残秦火岂怜才。他年蔓草黄沙冢,驿路何人问马嵬”之句。闻后有于瘗所遇女魂,相唱和者,率荒诞不足据。惟全、贾二生殁,越四年,其友某遇于郊,忘其已死,相与赋诗,载钱牧斋《列朝诗集》。全生诗云:
  几年兵火接天涯,白骨丛中度岁华。
  杜宇有魂能泣血,邓攸无子可传家。
  当时自诧辽东豕,今日翻成井底蛙。
  一片春光谁是主,野花开遍蒺藜沙。
贾生诗云:
  漠漠荒郊鸟乱飞,人民城郭叹都非。
  沙沉枯骨何须葬,血污游魂不得归。
  麦饭无人作寒食,绨袍有泪哭斜晖。
  存亡零落皆如此,但恨平生壮志违。
  雨苍氏曰:“草昧时群雄角逐,贤否既未可以成败论。而如蕖馨之负才生瘗,又谁不为之惋惜?其事盖尝见于他说,而比较详审。”

  伊密之
  漂阳伊密之,才气豪上,明季之佳公子也,喜蓄声伎。尝以三千金聘王素云于吴中,色艺为诸姬冠。一日忽有山东傅生,投刺请见,阍人以非素识却之,不得,然后见。既见,不及他语,但曰:“山左傅某,闻公侍姬中有素云者,艳倾宇内,愿一平视。公其许之否乎?”伊逡巡谢曰:“劳君远涉,兹请少休,得徐议。”傅复慷慨言曰:“某数千里徒步而来,无他渎也。公幸许我,诚当少俟,否则,无过留。”伊首肯,傅始就座。时日已暮,即命酒款之。数巡后,灯烛辉映,环佩锵然,侍女十馀辈,拥素云出见。傅起立,凝睇久之,叹曰:“名不虚也,此来不负。”因即告别。密之坚挽之,傅曰:“得睹倾城,私愿已遂,岂为饮食哉?”不顾径去。伊怏怏如有失,隐识此生非常流。既而曰:“吾何爱一妇人而失国士。”即乘骏马,追及之三十里外,挟以俱归,礼款益厚。一夕引之入曲室,锦绮华缛,供张悉备,乃揖傅言曰:“君来虽出无心,此中殆有天意。今吾以素云赠君,此室即洞房,今晚即七夕也。”傅辞以义不可,且嫌夺所爱。伊曰:“君何疑?赠姬事,自古有之。念君力不能致佳丽,以吾粉黛盈侧,岂少此女?且以君为丈夫,故有是举,乃效书生羞涩态耶?”语未毕,侍者已导素云出拜,傅惊喜过望。既留逾月,伊又为之治装奁物外更资以数千金。傅归,安然为富人矣。
  无何,闯寇肆逆,明社遂墟。我国家定鼎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