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遂止。夫自宋迄明凡行钞四五百年,本朝顺治中,亦尝兼行钞币,苟其有害无利,安能行之如是其久哉?按明户部侍郎倪元璐,尝欲行钞,其时省臣条陈十便,一曰造之本省,二曰行之途广,三曰赍之也轻,四曰藏之也简,五曰无成色之好丑,六曰无称兑之轻重,七曰革银匠之奸偷,八曰杜盗贼之窥伺,九曰钱不用而用钞,其铜尽铸军器,十曰钞行而银不行,其银尽实内帑。此十者,惟末二条立法尚未尽善,盖钞可用,而钱不可废也。银虽可废,宜仍散之民间为器饰,而不宜尽实内帑也。其余皆至论名言,无可疑者。而蒙细推行钞之利,其实不止此。如凡以他物为币皆有尽,惟钞则无尽。造百万即百万,造千万即千万,则操不涸之财源,其大利一也。万物之利权收之于上,布之于下,则尊国家之体统,其大利二也。外欲不得以其币行中国,则动远夷之畏服,其大利三也。奸民谋逆,类皆以财利要结人心。国家财用不竭,则消奸民之逆志,其大利四也。用银有白纹元丝洋钱之不同,行钞归于画一,则齐天下之风俗,其大利五也。钞法既行,收铜以供鼓铸,则极钱法之精好,其大利六也。钞值既有一定,商贾不得低昂之,则绝民心之诈伪,其大利七也。富家或以土窖藏银,历久不用,银益见少,今举而变之,悉出易钞,则去壅滞之恶习,其大利八也。钞式宜变从前,分为七等,大钞书《孝经》,其次书印先正格言,俾民识字,则寓教民之深意,其大利九也。凡漕务河务盐务皆有积弊,当厘人不敢议者,恐经费不足故也,若行钞无难更定章程矣,则除万事之积弊,其大利十也。国计大裕,捐例永停,即捐衔亦可无庸,则重朝廷之名器,其大利十一也。一切取民者从薄,予民者从厚,则行千载之仁政,其大利十二也。
夫天下无不弊之法,而常恃有救法之人,而欲图天下之大功,必先破众人之论。人徒见宋金元明行钞不能无弊,遂以为不可行,不知皆立法未周之故耳。今试言其弊之大略。一则单纸易坏,而不知装潢糊表也。二则式印苟简,而不知宜镂版精工也。三则钞文但书刑律,无可观玩也。四则印章不多,难于辨别也。五则中统钞自二贯至十文,分为十一等,太琐屑也。六则中统钞止于二贯,民犹不便也。七则钞值二贯者,止费钱三四文,资本太轻,纸幅狭隘,程式不精也。八则有司以出钞为利,入钞为讳也。九则民以旧钞换新钞,必增工墨费,每贯三分也。十则旧钞行用,每至简阅也。十一则钞法屡更,使民疑也。十二则不铸钱,而钱日少也。十三则仍杂用银也。十四则专利于上,而不能行惠于民也。十五则虽设严刑,而未尽防伪之道也。

今诚能一一悉去其弊,则行钞者,宋金元明之法也,而所以行钞者,固非宋金元明之法也,岂非理财之善策哉!嘉庆年间翰林学士蔡之定曾奏请行钞。然徒言行钞,而不知去弊之方,则无以全收其利而不受其害,宜其议之不行也。夫自古有治人无治法。然苟有治人必有治法,而立法之善,不过即弊法而去其弊,所谓胜者,所用败者之谋也。蒙尝博观载籍,遍访通人,有言行钞之利者,必与之深心商榷,而究其理。有言行钞之害者,必与之反复辨论,而穷其故,实见钞法之行,利及百姓,而非止国家也,利及万世,而非止一时也。故为考证八条,目四十,问答二十,以破众人之论。刍荛之愚,俟有言责者择焉。

○原钞之始
元何异孙曰:郑司农释《诗》:“抱布贸丝”云:周人以布长二尺,凭官司印书其上,以为民间贸易之币,此用钞之始。
按司农此条,见《周礼》注,余初得之,谓可以证钞法。后检旧本《十一经问对》,则知何异孙已先我言之矣。今《通志堂经解》所刊《十一经问对》删去此条。
汉武帝时禁苑有白鹿,乃以白鹿皮方尺,缘以藻缋为皮币,值四十万。王侯宗室朝觐聘享,必以皮币荐璧,然后得行。
按一皮而值四十万,其值太重,窥此意止欲取王侯宗室之利,与民间无预也。
唐宪宗行飞钱,令商贾至京师委钱给,券轻装趋四方,合券取之。按飞钱合券取钱,即交子之权舆。宋太祖置便钱务,许商人投牒输钱左藏库,以诸州钱给之。
按此亦飞钱之意。
宋仁宗元年,置益州交子务。初张咏知益州患蜀人铁钱重,不便贸易,一交一缗,以三年为一界而换之,六十五年为二十二界,谓之交子。使富民主之。后富民稍衰,争讼不息,转运使薛山张若谷请置交子务,以权其出入,禁私造者。帝从其议,立务于益州界,以百二十五万六千三百缗为额。
按商贾惮于重赍,交子之设,正以便民。今民间自行会票则交子之用,隐操于富户矣。○造钞之法
宋史云:景定四年,以收买逾限之田,复日增印会子一十五万。咸淳四年以近颁见钱关子,贯作七百七十文,公私擅减者,官以赃论,吏则配籍。五年复申严关子减落之禁。七年以行在纸局所造关子纸不精,命四川制使抄造输送,每岁以二千万作四纲。
宋高宗二十四年,金使置交钞库,金以铜少造钞引,一贯二贯三贯五贯十贯五等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