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不重,则虽国君不得保其尊。故理天下者,不可不知百姓之情也。夫百姓者,陛下之赤子。陛下宜命慈仁者亲之育之,如保傅焉,如乳哺焉,如师之教导焉。故人之於上也,敬之如神明,爱之如父母。今或不然,陛下亲近贵幸,分曹建署,补除卒吏,召致宾客,因其货贿,假其气势,大者统藩方,小者为牧守。居上无清惠之政,而有饕餮之害;居下无忠诚之节,而有奸欺之罪。故人之於上也,畏之如豺狼,恶之如仇敌。今四海困穷,处处流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鳏寡孤独者不得存,老幼疾病者不得养。加以国权兵柄,专在左右,贪臣聚敛以固宠,奸吏夤缘而弄法。冤痛之声,上达於九天,下入於九泉,鬼神为之怨怒,阴阳为之愆错。君门九重,而不得告诉,士人无所归化,百姓无所归命。官乱人贫,盗贼并起,土崩之势,忧在旦夕。即不幸因之以师旅,继之以凶荒,臣以谓陈胜、吴广,不独生於秦;赤眉、黄巾,不独生於汉。臣所以为陛下发愤扼腕,痛心泣血也!如此则百姓有涂炭之苦,陛下何由而知之乎!有子惠之心,百姓安得而信之乎,致使陛下行有所未孚,心有所未达者,固其然也。臣闻昔汉元帝即位之初,更制七十馀事,其心甚诚,其称甚美。然纪纲日紊,国祚日衰,奸凶日强,黎元日困者,以其不能择贤明而任之,失其操柄也。自陛下御宇,忧勤兆庶,屡降德音。四海之内,莫不抗首而长息,自喜复生於死亡之中也。伏愿陛下慎终如始,以塞万方之望。诚宜揭国权以归其相,持兵柄以归其将。去贪臣聚敛之政,除奸吏夤缘之害。惟忠贤是近,惟正直是用。内宠便辟,无所听焉。选清慎之官,择仁惠之长,毓之以利,煦之以和,教之以孝慈,导之以德义。去耳目之塞,通上下之情。俾万国欢康,兆人苏息,则心无所不达,而信无所不孚矣。
臣所言欲人之化也,在修已以先之者。臣闻德以修已,教以导人。修已也,则人不劝而自至;导人也。则人敦行而率从。是以君子欲政之必行也。故以身先之;欲人之从化也,故以道御之。今陛下先之以身,而政未必行;御之以道,而人未从化。岂不以立教之旨,未尽其方耶?夫立教之方,在乎君以明制之,臣以忠行之。君以知人为明,臣以匡时为忠。知人则任贤而去邪,匡时则固本而守法。贤不任则重赏不足以劝善,邪不去则严刑不足以禁非。本不固则人流,法不守则政散。而欲教之使必至,化之使必行,不可得也。陛下能斥奸邪不私其左右,举贤正不遗其疏远,则化洽於朝廷矣。爱人以敦本,分职而奉法,修其身以及其人,始於中而成於外,则化行於天下矣。
臣前所谓欲气之和也。在遂性以导之者。当纳人於仁寿也,夫欲人之仁寿也,在乎立制度,修教化。夫制度立则财用省,财用省则赋敛轻,赋敛轻则人富矣。教化修则争竞息,争竞息则刑罚清,刑罚清则人安矣。既富则仁义兴焉,既安则寿考生焉。仁寿之心感於下,和平之气应於上,故灾害不作,休祥荐臻,四方底宁,万物咸遂矣。
臣前所言救灾旱在致乎精诚者。臣谨按《春秋》,鲁僖公一年之中,三书不雨者,以其人君有恤人之志也。鲁文公三年之中,一书不雨者,以其人君无恤人之心也。故僖致精诚而不害物,文无悯恤而变成灾。陛下诚能有恤人之心,则无成灾之变矣。
臣前所言广播植在视乎食力者。臣谨按《春秋》,君人者必时视人之所勤,人勤於力则功筑罕,人勤於财则贡赋少,人勤於食则百事废。今财食与人力皆勤矣,愿陛下废百事之用,以广三时之务,则播植不愆矣。
臣前所谓国廪罕蓄,本乎冗食尚繁者。臣谨按《春秋》,臧孙辰告籴於齐。《春秋》讥其国无九年之蓄,一年不登而百姓饥。臣愿斥游惰之徒以督其耕植,省不急之务以赡其黎元,则廪蓄不乏矣。
臣前所言吏道多端,本乎选用失当者。由国家取人不尽其材,任人不明其要故也。今陛下之用人也。求其声而不求其实,故人之趋进也,务其末而不务其本。臣愿核考课之实,定迁序之制则多端之吏道息矣。
臣前所言豪猾逾检,由中外之法殊者。以其官禁不一也。臣谨按《春秋》,齐桓公盟诸侯不书日,而葵邱之盟特以日者。美其能宣天子之禁,率奉王官之法,故《春秋》备而书之。夫官者五帝、三王之所建也,法者高祖、太宗之所制也。法宜画一,官宜正名。今又分外官、中官之员,立南司、北司之局。或犯禁於南,则亡命於北;或正刑於外,则破律於中。法出多门,人无所措。实由兵农势异,而中外法殊也。臣闻古者因井田以制军职,间农事以修武备。提封约卒乘之数,命将在公卿之列。故兵农一致,而文武同方,可以保邦家,式遏乱略。暨太宗皇帝肇建邦典,亦置府兵。台省军卫,文武参掌。居闲岁则弓力穑,将有事则释耒荷戈。所以修复古制,不废旧物。今则不然,夏官不知兵籍,止於奉朝请;大将不主兵事,止於养勋阶。军容合中官之政,戎律附内臣之职,首一戴武弁,嫉文职如仇雠;足一蹈军门,视农夫如草芥。谋不足以剪除奸凶,而诈足以抑扬威福;勇不足以镇卫社稷,而暴足以侵轶里闾。羁绁藩臣,干陵宰辅,隳裂王度,汨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