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其土之有,以尽吾齿。盖一岁之犯死者二焉,其余则熙熙而乐,岂若吾乡邻之旦旦有是哉!今虽死乎此,比吾乡邻之则已后矣,又安敢毒耶?”
予闻而愈悲。孔子曰:“苛政猛于虎也。”吾尝疑乎是,今以蒋氏观之犹信。呜呼!孰知赋敛之毒,有甚于是蛇者乎!故为之说,以俟夫观人风者得焉。
○礻昔说
柳子为御史,主祀事。将礻昔,进有司以问礻昔之说,则曰:“合百神于南郊,以为岁报者也。先有事,必质于户部。户部之词曰旱于某,水于某,虫蝗于某,疠疫于某,则黜其方守之神,不及以祭。”余尝学《礼》盖思而得之,则曰:“顺成之方,其礻昔乃通。”若是,古矣。继而叹曰:神之貌乎,吾不可得而见也;祭之飨乎,吾不可得而知也。是其诞漫惝恍,冥冥焉不可执取者。夫圣人之为心也,必有道而已矣,非于神也,盖于人也。以其诞漫惝恍,冥冥焉不可执取,而犹诛削若此,况其貌言动之块然者乎?是设乎彼而戒乎此者也,其旨大矣。
或曰:“若子之言,则旱乎、水乎、虫蝗乎、疠疫乎,未有黜其吏者,而神黜焉,而曰‘盖于人’者,何也?”予曰:“若子之云,旱乎、水乎、虫蝗乎、疠疫乎,岂人之为耶?故其黜在神。暴乎、毛乎、沓贪乎、罢弱乎,非神为之也,故其罚在人。今夫在人之道,则吾不知也。不明斯之道,而存乎古之数,其名则存,其教之实则隐。以为非圣人之意,故叹而云也。”
曰:“然则致雨反风,蝗不为灾,虎负子而趋,是非人之为则何以?”予曰:“子欲知其以乎?所谓偶然者信矣。必若人之为,则十年九潦、八年七旱者,独钶如人哉?其黜之也,苟名乎教之道,虽去古之数可矣。反是,则诞漫之说胜,而实名之事丧,亦足悲乎!”
○乘桴说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说曰:海与桴与材,皆喻也。海者,圣人至道之本,所以浩然而游息者也。桴者,所以游息之具也。材者,所以为桴者也。《易》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则天地之心者,圣人之海也。复者,圣人之桴也。所以复者,桴之材也。孔子自以拯生入之道,不得行乎其时,将复守至道而游息焉。谓由也勇于闻义,果于避世,故许其从之也。其终曰:“无所取材”云者,言子路徒勇于闻义,果于避世,而未得所以为复者也。此以退子路兼人之气,而明复之难耳。然则有其材以为其桴,而游息于海,其圣人乎?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由是而言,以此迫庶几之说,则回近得矣。而曰“其由也与”者,当是叹也,回死矣夫。或问曰“子必圣人之云尔乎?”曰:“吾何敢?吾以广异闻,且使遁世者得吾言以为学,其于无闷也,扌建焉而已矣。”
○说车赠杨诲之
杨诲之将行,柳子起而送之门,有车过焉,指焉而告之曰:“若知是之所以任重而行于世乎?材良而器攻,圆其外而方其中然也。材而不良,则速坏。工之为功也,不攻则速败。中不方则不能以载,外不圆则窒拒而滞。方之所谓者箱也,圆之所谓者轮也。匪箱不居,匪轮不涂。吾子其务法焉者乎!”曰:“然。”
曰:“是一车之说也,非众车之说也,吾将告子乎众车之说。泽而杼,山而侔,上而轾,下而轩且曳。祥而旷左,革而长毂以戟,巢焉而以望,安以爱老,辎以蔽内,垂绥而以畋,载十二旒,而以庙以庙,以陈于庭,其类众也。然而其要,存乎材良而器攻,圆其外而方其中也。是故任而安之者箱,达而行之者轮,恒中者轴,扌局而固老蚤,长而挠,进不罪乎马,退不罪乎人者辕,却暑与雨者盖,敬而可伏者轼,服而制者马若牛,然后众车之用具。
今杨氏,仁义之林也,其产材良。诲之学古道,为古辞,冲然而有光,其为工也攻。果能恢其置若箱,周而通之若轮,守大中以动乎外而不变乎内若轴,摄之以刚健若蚤,引焉而且御乎物若辕,高以远乎污若盖,下以成乎礼轼,险而安,易而利,动而法,则庶乎车之全也。《诗》之言曰:“驷牡,六辔如琴。”孔氏语曰:“左为六官,右为执法。此其以达于大政也。凡人之质不良,莫能方且恒。质良矣,用不周,莫能以圆遂。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遇阳货必曰诺,而其在夹谷也,视叱齐侯类蓄狗,不震乎其内。后之学孔子者,不志于是,则吾无望焉耳矣。”
诲之,吾戚也,长而益良,方其中矣。吾固欲其任重而行于世,惧圆其外者未至,放说车以赠。
○谪龙说
扶风马孺子言;年十五六时,在泽州,与群儿戏郊亭上。顷然有奇女坠地,有光煜然,被纟取裘白纹之里,首步摇之冠。贵游年少骇且悦之,稍狎焉。奇女<并页>尔怒曰:“不可。吾故居钧天帝宫,下上星辰,呼嘘阴阳,薄蓬莱,羞昆仑而不即者。帝以吾心侈大,怒而谪来,七日当复。今吾虽辱尘土中,非若俪也。吾复,且害若。”众恐而退。遂入居佛寺讲室焉。及期,进取杯水饮之,唬成□气,五色也。因取裘反之,化为白龙,徊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