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陼民,北无陼风,王心则平,听平乐,百僚受福。其《诗》有之曰:“秉心塞渊,騋牝三千。”王心诚深平,畜产且腾跃众多,而况于人乎?又有之曰:“皇之池,其马喷沙,皇人威仪。”其次章曰:“皇之泽,其马喷玉,皇人受谷。”言物产蕃庶,故人得肄威仪,茹内众善,有善名也。太史告曰:东有陼水,西有陼财,南有陼粟,北有陼土,南有陼民,北有陼风,王心则不平,听倾乐,乘欹车,握偏衡,百僚受戒,相天下之积重轻者而变易之。其《诗》有之曰:“相其阴阳,观其流泉。”又曰:“度其夕阳。”言营度也。故积财粟之气滞,滞多雾,民声苦,苦伤惠;积民之气淫,淫多雨,民声嚣,嚣伤礼义;积土之气毛,毛多日,民声浊,浊伤智;积水积风,皆以其国瘥昏;官所掌也。且夫继丧亡者,福禄之主;继福禄者,危迫之主。语百姓曰:尔惧兵燹乎?则将起其高曾于九京而问之。惧荒饥乎?则有农夫在。上之继福禄之盛者难矣哉!龚子曰:可以虑矣!可以虑,可以更,不可以骤。且夫唐、虞之君,分一官,事一事,如是其谆也,民固未知贸迁,未能相有无,然君已惧矣。曰:后世有道吾民于富者,道吾民于贫者,莫如我自富贫之,犹可以收也。其《诗》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夫尧固甚虑民之识知,莫如使民不识知,则顺我也。水土平矣,男女生矣,三千年以还,何底之有?彼富贵至不急之物,贱贫者犹且筋力以成之,岁月以靡之,舍是则贱贫且无所托命。然而五家之堡必有肆,十家之村必有贾,三十家之城必有商;若服妖之肆,若食妖之肆,若玩好妖之肆,若男子咿唔求爵禄之肆,若盗圣贤市仁谊之肆,若女子鬻容之肆;肆有魁,贾有枭,商有贤桀,其心皆欲并十家、五家之财而有之,其智力虽不逮,其号既然矣。然而有天下者更之,则非号令也。有四挹四注:挹之天,挹之地,注之民;挹之民,注之天,注之地;挹之天,注之地;挹之地,注之天。其《诗》曰:“挹彼注兹,可以饙饎”;“岂弟君子,民之父母。”有三畏:畏旬、畏月、畏岁。有四不畏:大言不畏,细言不畏,浮言不畏,挟言不畏。而乃试之以至难之法,齐之以至信之刑,统之以至澹之心。龚子曰:有天下者,不十年几于平矣。

越七年,乃作《农宗》篇与此篇大指不同,并存之,不追改,使备一,聊自考也。乙未冬自记。

阐告子
龚氏之言性也,则宗无善无不善而已矣,善恶皆后起者。夫无善也,则可以为桀矣;无不善也,则可以为尧矣。知尧之本不异桀,荀卿氏之言起矣;知桀之本不异尧,孟氏之辩兴矣。为尧矣,性不加菀;为桀矣,性不加枯。为尧矣,性之桀不亡走;为桀矣,性之尧不亡走;不加菀,不加枯,亦不亡以走。是故尧与桀互为主客,互相伏也,而莫相偏绝。古圣帝明王,立五礼,制五刑,敝敝然欲民之背不善而向善。攻劘彼为不善者耳,曾不能攻劘性;崇为善者耳,曾不能崇性;治人耳,曾不治人之性;有功于教耳,无功于性;进退卑亢百姓万邦之丑类,曾不能进退卑亢性。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又曰:“性,杞柳也;仁义,杯棬也;以性为仁义,以杞柳为杯棬。”阐之曰:浸假而以杞柳为门户、藩篱,浸假而以杞柳为桎拲梏,浸假而以杞柳为虎子、威俞,杞柳何知焉?又阐之曰:以杞柳为杯棬,无救于其为虎子、威俞;以杞柳为威俞,无伤乎其为杯棬;杞柳又何知焉?是故性不可以名,可以勉强名;不可似,可以形容似也。扬雄不能引而申之,乃勉强名之曰:“善恶混。”雄也窃言,未湮其原;盗言者雄,未离其宗。告子知性,发端未竟。予年二十七,著此篇。越十五年,年四十二矣,始读天台宗书,喜少作之暗合乎道,乃削剔芜蔓存之。自珍自记。癸巳冬。

西域置行省议
西域置行省议
作者:龚自珍 清
本作品收录于:《定庵文集》


天下有大物,浑员曰海,四边见之曰四海。四海之国无算数,莫大于我大清。大清国,尧以来所谓中国也。其实居地之东,东南临海,西北不临海,书契所能言,无有言西北海状者。今西极徼,至爱乌罕而止;北极徼,至乌梁海总管治而止。若干路,若水路,若大山小山,大川小川,若平地,皆非盛京、山东、闽、粤版图尽处即是海比。西域者,释典以为地中央,而古近谓之为西域矣。

我大清肇祖以来,宅长白之山,天以东海畀大清最先。世祖入关,尽有唐、尧以来南海、东南西北,设行省者十有八,方计二万里,积二百万里。古之有天下者,号称有天下,尚不能以有一海。博闻之士,言廓恢者摈勿信,于北则小隃,望见之;于西北正西则大隃,望而不见。今圣朝既全有东、南二海,又控制蒙古喀尔喀部落,于北不可谓隃。高宗皇帝又应天运而生,应天运而用武,则遂能以承祖宗之兵力,兼用东南北之众,开拓西边,远者距京师一万七千里,西藩属国尚不预,则是天遂将通西海乎?未可测矣。然而用帑数千万,不可谓费;然而积两朝西顾之焦劳,军书百尺,不可谓劳;八旗子弟,绿旗疏贱,感遇而捐躯,不可谓折。然而微夫天章圣训之示不得已,浅见愚儒,下里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