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极贫,饔飱或至不给,冬仲尚衣袷衣,赖维扬诗社岁上庖廪。然典琴书数劵,齿日皇皇也,蕺山之俸颇得中人之产数家,竟以避色不赴。他日山长之陋劣,苞苴公行,羔雁充积,先生力戒诸生,虽薏苡不得入。及蔡生来宁,知先生以杜守故,请曰:今学舍中满五百人,请先生弗受太守之馈,但一过讲堂,五百人者以六锱为贽,千金可立致,岂伤先生之廉乎。先生呵之曰:是何言欤,夫吾之不往,以太守之失礼也。礼岂千金所可货乎。且譬之尔家,太守尔祖也,祖所不能致之师友,其孙出而任之,曰我有私财,无劳乃祖共给,为之师者竟居之不疑,可也不可也。蔡生唯唯而退。纯时在坐,心服先生之言,而终忧先生之贫。然是时选部之檄岁至,友朋之车乘频催,先生不为贫窭动心久矣。区区千金,腐鼠耳,而以之吓先生,是则蔡君与予之陋也矣。

  十五年庚午先生四十六岁仍校水经注 春病甚,一目忽眚,舌间无故涌血,头发作酸痛,心气忽忽若欲尽。先是姚薏田先生谓先生:子病在不善持志,理会古人事不了,又理会今人事,安得不病(按先生有病目集,当在是年。然有莲宇先生再入政府诗,及入吴舟中柬芗林之作,曰天子亲裁锡类诗,则当在辛未。大抵此二年以多病不作诗,无事迹可考)。

  十六年辛未先生四十七岁 皇雅成 天子始巡幸江浙,浙中士大夫俱赴吴门迎驾,多有录用及赏赉者。独先生与堇浦先生寂然。说者谓匦臣未尝上达也。先生柬芗林少师诗四首,其次章曰:木雁遭逢岂可班,羞居材与不材间。故人为我关情处,莫学琼山强定山。葢少师欲荐先生而先生辞之也。是岁浙中大旱,禾稼无颗粒收,先生索食维扬,岁暮始归。自己巳始撰皇雅,凡四十二篇,屡有修饰,至是勒为定本。皇皇钟吕之音,足与柳仪曹、姜白石接迹矣。

  十七年壬申先生四十八岁适广东 三月,东粤制府以端溪书院山长相邀,遂度岭,五月至端州,释奠礼成,祀白沙以下二十有一人,从前未有之典也。有示诸生诗。九月故疾复动,然少间必与诸生讲说学统之流派,考订地望故迹。薄游光孝寺宝月坛,登阅江楼七星岩,皆有诗。又为诸生改定课艺百篇,刻之。又取博陵尹公所刻吕语集粹,序而梓之院中,以广其传。而朝夕不倦者,则水经注,盖巳七校矣。

  十八年癸酉先生四十九岁自粤中归于家 病日甚,决意辞归。而大吏及诸生尚苦留不巳。新会令张惕庵曰:先生必不死,以生平所蕴尚未尽暴于世也。于是复留数月。访肇庆故宫天湖庆云寺,登白沙冈,访桄榔亭,皆有诗。又过{氵畺}川访海月先生故居。至江门谒陈文恭公祠,访其服玩遗器,各赋诗一首。至七月乃归家养疴,犹以水经注未卒业,时时检阅。而刻于粤中之诗曰度岭集。

  十九年甲戌先生五十岁居扬州 正月病渐痊。春尽,维扬故人以书招往养疴,且云有善医者,乃赴之。仍居畬经堂,病亦未有所增减也。仍治水经,兼补学案。十一月乃归。是年戒不作诗,其得之药裹之余者寥寥数十首,未删定,不成集也。

  二十年乙亥先生五十一岁卒 正月手定文稿,删其十七,得五十卷。命纯曁同学张炳卢镐全藻蒋学镛钞录,然病,亦无所增减也。至三月而嗣子昭德病,十日竟殒,先生为之一恸,遂不可支。成哭子诗十首、埋铭一首。遂绝笔。而删定诗稿,自辛酉以前尽去之,辛酉以后收其十之六,得十卷。颓唐病笔,尚有改涂者。五月文稿录成,先生巳不能徧阅,命纯隅坐琅诵,先生听之,遇有错讹,犹为指画。然病日甚,曹孺人含泪欲进参而无力。纯乃以耆旧诗稿本质之有力者,得参半两进之,神气稍振。于是议为后者,本支实无其人,乃立宫詹公之七世孙孙桐为孙,时年七岁。吿于祖庙,命纯执笔同撰祭文,卽以当继劵尚扶掖主祭,六月初十日也。自此卧榻,不复出戸。又十日,呼纯至榻前,命尽检所著述,总为一大簏,顾纯曰:好藏之!而所钞文集五十卷,命移交维扬马氏丛书楼。又十日不复能言,日夜作鼾声如睡。又两日,声渐微,乃逝,七月二日寅也。衣衾匠木,先一日纔备具。时方酷热,卽于午后入殓,皆纯所治。然无以偿直。又十日,乃遣元随赖高赍赴及遗书告之维扬,而马嶰谷先生亦适于前十日逝世,幸哲弟半查敦古谊,告之同社,共得百金为赙。然仅足偿参苓及附身之费,而葬具犹未备。不得巳尽出所藏书万余卷,归之卢镐族人,得白金二百金,于是卽张孺人所葬高祖和州公大墓傍,营立三穴,其右略后卽昭德附葬所,皆先修治,而以十一月*日治丧礼。受亲知之来吊者*日祖奠,*日奉柩入椁,朋旧亲戚宗族弟子送葬者尚数百人。明年五月廿六日,曹孺人亦卒。时纯方出门适京师,孙桐穉弱,其生父愿甚,一切丧葬赖高之力居多,葬毕赖去。不十年,桐之父尽失所遗房屋,墓之傍仅有田十二亩,亦失去,寒食中元几无一奠。而纯所匄堇浦之志,竟不报,幷所遗马氏文集十册亦归堇浦,索之再三而终不应。是则可为长恸者矣!乾隆乙酉,纯在杭万三福谋刻先生文集,请吴丈鸥亭、马丈半查协力,纯率同乡后进助之,先得经史问目十卷,岁在庚寅。纯居安州,次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