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欲得而用之,皆取于是也。是以其气长,而其量宏。畀之以富贵,而吾亦有以受之矣。富贵之于人,其不至不能强;其至不能拒,故有以受之。吾见若百川之注大海而不盈也。王子与予有姻娅之亲,予故不觉其言之复云。

  途县大夫杨侯序

  大夫同安杨侯之宰昆山也,毁斥梵宇,创造书院,进有光等数十人于堂,时加训廸,不以政繁为解。众方相与饬励,趫然有思奋之心,而侯以征书北上。于是诸生恍若有失,相顾慨叹而言曰:「古之善为政者,能合众私以成其公,使为民者乐其教化之实,而士者慕其礼,众能私之,故无不徧也。侯有恺悌之政,平夷静息,民以顺习。顷者患税籍之紊,豪猾缘以飞走,莫诘其端,侯为之按亩出税,搜刔伏匿,深为百年之计,是侯有大赉于民也,而民相与私侯于田亩。侯以学校修废举墬,惟力所及,呈艺较课而上下之,无有所偏爱,是侯于诸生无不至也,而诸生相与私侯于学宫。如吾数十人者之不肖,而侯不鄙夷,甄陶奖诱,深荷知己不倦之意,而吾数十人者,复相与私侯于书院。则侯之行也,独不可以致其私于侯乎?」

  有光曰:「称颂德美,非所以报知己也。欲以一方之故而滞贤者,非所以示广也。愚愿有陈于侯焉。天下之事。不知者不可以言;知之而不当其事者,不可以言;知之而又当其事,可以言矣。东南之民,何其惫也?以蕞尔之地,天下仰给焉。宜有以优恤而宽假之,使展其力,而后无穷之求,或可继也。比者仍岁荒歉,主计者若捧水然,惴惴焉惧者所渗漉。有司之奏报日至,而征督日促。经二大赦,流离转徙之民,日夕引领北望,求活于斗升之粟,而诏书文移,不过蠲远年之逋,非奸民之所侵匿,则官府之所已征者也。民何赖焉?东南地方物产,虽号殷盛,而耗屈已甚,非复曩昔。并海之区,惟赖水利蓄泄,而专官虽设,漫无所省。今民水旱一仰于天。譬之植菓者,必有以栽培灌溉之,而后从而收其实。今则置之硗瘠之地,蔽其雨露,而牧之以牛羊。盖取之惟恐其不至,而残之惟恐其不极,如之何其不困也?今民流而田亩荒芜,处处有之。虽以侯之爱民,支左持右,然掣于前而肘于后,其不能如侯志者多矣。天子兴致太平,制作礼乐,一宫之废,动以万计,有司奉意承命,未尝告乏。而独不肯分毫少捐以与民,为千万年根本之计,何也?昔『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史无可见之事,而独称其荐贾谊者。夫谊以少年书生,混迹穷巷,吴公何以知之?至观其论天下大计,乃知谊之言必有以当吴公者。由此言之,使谊未用,则谊之策,吴公必能言之矣。愚以是私于侯,可乎?」众曰:「然。」遂书之。

  送何氏二子序自周至于今二千年间,先王之教化不复见。赖孔氏之书存,学者世守以为家法,得以治心养性,讲明为天下国家之具。而孔氏之书,更灭学破碎之余,又不复可以得其全。其有足以意推,而较然不惑者,不过什之三四而已。而儒者先后衍说,作为传、注,有功于遗经为甚大。

  然在千载之下,以一人一时之见,岂必其皆不诡于孔氏之旧,而无一言之悖者?世儒果于信传,而不深惟经之本意,至于其不能必合者,则宁屈经以从传,而不肯背传以从经。规规焉守其一说,白首而不得其要者众矣。间有不安于是,则又敢为异论,务胜于前人,其言汪洋恣肆,亦或足以震动一世之人。盖汉儒谓之讲经,而今世谓之讲道。夫能明于圣人之经,斯道明矣,道亦何容讲哉?凡今世之人,多纷纷然异说者,皆起于讲道也。予以为圣人之言,简易明白;去其求异之心,而不纯以儒者之说阂之,必有庶几于所谓什之三四者。

  南陵何氏二子,自芜湖浮江而来,千里而从予于荒野寂寞之滨,予常以是告之,二子未尝不以予言为然也。岁暮,辞予而去。惜二子亦方有事于进士之业,而未暇于予之所云。然二子要为知予,而其志意非苟然者。

  昔杨子云作太玄,以示刘歆。歆号博极羣书,予独怪其无一言论玄之是非,而直以后人覆瓿为忧。顾于歆之意何如耳,后之人奚暇论耶?至雄之弟子侯芭,独知好雄书。予非为雄之学者,而士之知与不知,则千载同此慨也。

  送宋知县序

  宣宗章皇帝时,苏州守臣以吴中赋重,抗疏为民请命。一时虽未及大有恢张,以沛旷荡之恩,而诏书裁减,德意甚美。时又专委重臣,经地物贡,其法至为纤悉。此非乐为是繁碎,亦因土之宜,顺民之性,不得不然也。岁久弊滋,吏胥缘以为奸。议者不深惟立法之意,务为一切以求简便,名曰未尝纷更,而实大变祖宗之旧。众从而和之。以为真得变通之宜,而三吴之民阴受其祸,已数年矣。税籍日以乱,钩校日以密,催科日以急,而逋负日以积,故为吏吴中者,督赋为尤难。

  宋侯之为昆山也,宽不废法,威不病民,承弊坏之余,税办【办 原刻误作「辨」,依大全集校改。】

  而民以和。而侯尤深言旧制之宜复,为书白于大府,大府未能行也。于是侯以征书北上,当为天子近臣,得条上天下事,此可后乎?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