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才,因其职以自效。举目前之事,则既能办饬矣。夫正直也,忠厚也,士无此二者,皆能任天下之事,皆能治天下之民,皆能建天下之功,皆能兴天下之业,然有利焉,不胜其害也;有得焉,不胜其失也。天下幸而无事,人臣安享禄位,以为才如是足矣,不知其俗之渐靡积习而不可挽也。故士必本之以正直忠厚。其大者固已磊落卓荦,自立于世,然后随其所受之职,皆能不违于道。是故与之任天下之事而事必集;与之治天下之民而民必安;与之建天下之功,兴天下之业,功成业广,而后无患。呜呼!此正直忠厚之道所以为本也。

  且所谓正直者,何也?气之刚以毅也,其质近乎义,而心术之正,必不苟为佞。天子欲有所为,而不敢以或阿;羣臣皆以为然,而不肯以或同。天子有失,必规;羣臣有奸,必发;事有庇于民,益于国,争之而必行;有病于民,害于国,争之而必不行。可与为善,而不可与为不善;可与为义,而不可与为不义。万钧之重不为慑,雷霆之威不为怵。谔谔乎无所隐也,蹇蹇乎无所避也,侃侃乎无所挠也,亹亹乎必致之也。人主为之改容,奸萌为之弭息,四夷 【夷 原刻墨钉,依大全集校补。】

  闻之而不敢窥伺,此正直之臣也。其在于古,若排闼、折槛、引裾、坏麻之类,皆可以言正直也。其大者,如汲黯、萧望之、李固、宋璟、张九龄、陆贽、李沆、范仲淹、李纲之徒是也。

  所谓忠厚者何也?心之宽以恕也,其质近于仁,而心术之厚,必不苟为薄。辅天子而以宽仁,与羣臣处而不求为异。天子有过,而非心逸志为之潜消而不知;人臣有失,务包容其小,而爱惜其才;可以裨国,而不便于民,不行;可以取名,而无益于国,不举。如泰山之安而不摇,如深渊之静而莫测。休休乎其无所不容也,粥粥乎若无所能也,浑浑乎若无辨也,与与乎其可即也。君德赖以培养,生民赖以滋息,社稷赖以镇定,此忠厚之臣也。其在于古,若偿金、脱骖、翻羹、唾面之类,皆可以言忠厚也。其大者,则如曹参、周勃、丙吉、狄仁杰、郭子仪、裴度、吕端、王旦、韩琦之徒是也。

  或者曰:「正直近于伉厉,容有激天下之变。」是固有之。然刓方为圆以规世好,君子终不避伉厉之讥而出于此也。「忠厚近干无能,容有以养天下之弊。」是固有之。然锲厚为薄以索人情,君子终不避不能之诮而出于此也。大抵由于质性之美,而原于心术之正,则正直而不至于伉厉,忠厚而不至于无能,此自然之理。故士而舍此,欲以委随变化而谓之通,凌谇尽察而谓之能,此则天下之所谓才,而非士之所贵也。

  唐、虞之盛,其臣皆有神圣之姿,其功与天也并,若非人之所能为者也。然君臣之相勉戒,不过曰「直清」,曰「弼直」,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曰「临下以简,御众以宽」,何其近于人情也?古之圣贤所以佐其君者,不过如此而已矣。廸知忱恂,夏之所以有室大竞也;惟兹有陈,商之所以格于皇天也;秉德廸知,周之所以古冒闻于上帝也。夫其正直如此,忠厚如此,故能循道履信,而功业所至,乃与天地并。成王之命君陈曰:「予曰辟,尔惟勿辟;予曰宥,尔惟勿宥。」此告之以正直也。曰:「无忿疾于顽,无求备于一人【一人 尚书君陈作「一夫」。】

  。必有忍,乃有济。有容,德乃大。」此告之以忠厚也。

  天下之势,欲其直,常趋于佞;欲其厚,常趋于薄:世道之不可挽如此。是以不惟士之所贵者如此,而有国家者务培养之,以伸抗直之气,而全忠厚之体。孔子生于周末,褒史鱼之直,恶祝鮀之佞,思史之阙文,而称周公之训,其所感者深矣。夫相嘘以成风,相吹而成俗,隆冱之时,一人嘘之不能为热也;炎赫之景,一人吹之不能为寒也。天下有一正直者,崇奖之,而不抑之以伉厉,若文帝之信申屠嘉也;有一忠厚者,敦尚之,而不嗤之以无能,若光武之封卓茂也。如此,则天下知所慕效矣。此在天子与公卿大臣之事,诚如此,则百僚师师,皆忱恂于九德之行,而羔羊之正直,行苇之忠,可以远追于成周之盛也。谨论。

  太极在先天范围之内

  天下之道,不可以象求也。以象求道,则道局于象而有所不该;以言求象,则象滞于言而有所不尽。嗟夫!古之圣贤,本以天下之道不着,而以象该天下之道;本以天下之象不详,而以言尽天下之象。卒之象立言设,而反有所不该不尽,则圣贤之心,于是乎穷。虽然,圣贤固非逞奇眩异,苟为制作以骇于天下,则其始之为象也,将谓其足以该道也;其后之为言也,将谓其足以尽象也。象有不该之道,而言有不尽之象,则圣贤不轻以为之名。由此言之,则天下之道,不可无圣贤之象;而天下之象,不可无圣贤之言。

  先天之图,伏羲之象也;太极之图与说,周子之言也。天下无异道,则无异象;无异象,则无异言。奋乎千百世之上,而常符于千百世之下;奋乎千百世之下,而常符于千百世之上:是先天之与太极也。岂可以先后大小而区别之耶?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