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议论可否,足以荣辱天下。二公盖相得欢甚,皆自以为莫及,曰:“吾与子生同志,死当同传。”而天下之人亦无敢优劣之者。二公既约更相为传,而后死者则志其墓。故君实为《景仁传》,其略曰:“吕献可之先见,景仁之勇决,皆予所不及也。”轼幸得游二公间,知其平生为详,盖其用舍大节,皆不谋而同。如仁宗时论立皇嗣,英宗时论濮安懿王称号,神宗时论新法,其言若出一人,相先后如左右手。故君实常谓人曰:“吾与景仁兄弟也,但姓不同耳。”然至于论钟律,则反复相非,终身不能相一。君子是以知二公非苟同者。君实之没,轼既状其行事以授景仁,景仁志其墓,而轼表其墓道。今景仁之墓,其子孙皆以为君实既没,非子谁当志之,且吾先君子之益友也,其可以辞!

  公姓范氏,讳镇,字景仁。其先自长安徙蜀,六世祖隆,始葬成都之华阳。曾祖讳昌,妣索氏。祖讳遂,妣张氏。累世皆不仕。考讳度,赠开府仪同三司。妣李氏,赠荥国太夫人,庞氏,赠昌国太夫人。开府以文艺节行,为蜀守张咏所知。有子三人。长曰,终陇城令。次曰锴,终卫尉寺丞。公其季也。

  四岁而孤,从二兄为学。薛奎守蜀,道遇,求士可客者,以公对。公时年十八,奎与语奇之,曰:“大范恐不寿,其季廊庙人也。”还朝与公俱。或问奎入蜀所得,曰:“得一伟人,当以文学名于世。”时故相宋庠与弟祁名重一时,见公称之,祁与为布衣交。由是名动场屋,举进士,为礼部第一。故事,殿廷唱第过三人,则礼部第一人者必越次抗声自陈,因擢置上第。公不肯自言,至第七十九人乃出拜,退就列,无一言。廷中皆异之。释褐为新安主簿。宋绶留守西京,召置国子监,使教诸生。秩满,又荐诸朝,为东监直讲。用参知政事王举正荐,召试学士院,除馆阁校勘,充编修《唐书》官。当迁校理。宰相庞籍言公有异材,恬于进取,特除直秘阁,为开封府推官,擢起居舍人,知谏院兼管句国子监。

  上疏论民力困弊,请约祖宗以来官吏兵数,酌取其中为定制,以今赋入之数十七为经费,而储其三以备水旱非常。又言:“古者冢宰制国用,唐以宰相兼盐铁转运,或判户部度支。今中书主民,枢密主兵,三司主财,各不相知,故财已匮而枢密益兵无穷,民已困而三司取财不已,请使中书、枢密通知兵民财利大计,与三司同制国用。”葬温成皇后。太常议礼,前谓之园,后谓之园陵。宰相刘沆前为监护使,后为园陵使。公言:“尝闻法吏舞法矣,未闻礼官舞礼也。请诘问前后议异同状。”又请罢焚瘗锦绣珠玉以纾国用,从之。

  时有敕,凡内降不如律令者,令中书、枢密院及所属执奏。未及一月,而内臣无故改官者,一日至五六人。公乞正大臣被诏故违不执奏之罪。石全斌以护温成葬,除观察使。凡治葬事者,皆迁两官。公言章献、章懿、章惠三太后之葬,推恩皆无此比,乞追还全斌等告敕。文彦博、富弼入相,百官郊迎。时两制不得诣宰相居第,百官不得间见。公言隆之以虚礼,不若开之以至诚,乞罢郊迎而除谒禁,以通天下之情。议减任子及每岁取士,皆公发之。又乞令宗室属疏者补外官。仁宗曰:“卿言是也,顾恐天下谓朕不能睦族耳。”公曰:“陛下甄别其贤者显用之,不没其能,乃所以睦族也。”虽不行,至熙宁初,卒如公言。

  仁宗性宽容,言事者务讦以为名。或诬人阴私。公独引大体,略细故。时陈执中为相,公尝论其无学术,非宰相器。及执中嬖妾笞杀婢,御史劾奏,欲逐去之。公言:“今阴阳不和,财匮民困,盗贼滋炽,狱犴充斥,执中当任其咎。闺门之私,非所以责宰相。”识者韪之。

  仁宗即位三十五年,未有继嗣。嘉初得疾,中外危恐,不知所为。公独奋曰:“天下事尚有大于此者乎?”即上疏曰:“太祖舍其子而立太宗,此天下之大公也。周王既薨,真宗取宗室子养之宫中,此天下之大虑也。愿陛下以太祖之心行真宗故事,择宗室贤者,异其礼物,而试之政事,以系天下心。”章累上,不报。因阖门请罪。

  会有星变,其占为急兵。公言:“国本未立,若变起仓卒,祸不可以前料,兵孰急于此者乎?今陛下得臣疏,不以留中而付中书,是欲使大臣奉行也。臣两至中书,大臣皆设辞以拒臣,是陛下欲为宗庙社稷计,而大臣不欲也。臣窃原其意,特恐行之而陛下中变耳。中变之祸不过于死,而国本不立,万一有如天象所告急兵之忧,则其祸岂独一死而已哉!夫中变之祸,死而无愧,急兵之忧,死且有罪。愿以此示大臣,使自择而审处焉。”闻者为之股栗。

  除兼侍御史知杂事。公以言不从,固辞不受。执政谓公,上之不豫,大臣尝建此策矣,今间言已入,为之甚难。公复移书执政曰:“事当论其是非,不当问其难易。速则济,缓则不及,此圣贤所以贵机会也。诸公言今日难于前日,安知他日不难于今日乎?”凡见上,面陈者三。公泣,上亦泣,曰:“朕知卿忠,卿言是也。当更俟三二年。”凡章十九上,待罪百余日,须发为白,朝廷不能夺。

  乃罢知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