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官师,苟在朝者,无谓我老耄而舍我,朝夕以交戒我。”犹以为未也,而作诗以自戒。其诗曰:‘抑抑威仪,惟德之隅’”。夫卫武公惟居于至足,而日以为不足,故其没也,谥之曰睿圣武公。嗟夫明公,岂以其至足而无间以拒天下之士,则士之进说者亦何必其间之入哉?不然,轼将诵其所闻,而明公试观之。

  夫天下之小人,所为奔走辐辏于大人之门而为之用者,何也?大人得其全,小人得其偏。大人得其全,故能兼受而独制。小人得其偏,是以聚而求合于大人之门。古之圣人,惟其聚天下之偏而各收其用,以为非偏则莫肯聚也,是故不以其全而责其偏。夫惟全者之不可以多有也,故天下之偏者,惟全之求。今以其全而责其偏,夫彼若能全,将亦为我而已矣,又何求焉。昔者夫子廉洁而不为异众之行,勇敢而不为过物之操,孝而不徇其亲,忠而不犯其君。凡此者,是夫子之全也。原宪廉而至于贫,公良孺勇而至于斗,曾子孝而徇其亲,子路忠而犯其君。凡此者,是数子之偏也。夫子居其全,而收天下之偏,是以若此巍巍也。若夫明公,其亦可谓天下之全矣。廉而天下不以为介,直而天下不以为讦,刚健而不为强,敦厚而不为弱。此明公之所得之于天,而天下之所不可望于明公者也。明公居其全,天下效其偏,其谁曰不可。

  异时士大夫皆喜为卓越之行,而世亦贵狡悍之才。自明公执政,而朝廷之间,习为中道,而务循于规矩。士之矫饰力行为异者,众必共笑之。夫卓越之行,非至行也,而有取于世。狡悍之才,非真才也,而有用于天下。此古之全人所以坐而收其功也。今天下卓越之行,狡悍之才,举不敢至于明公之门,惧以其不纯而获罪于门下。轼之不肖,窃以为天下之未大治,兵之未振,财之未丰,天下之有望于明公而未获者,其或由此也欤?昔范公收天下之士,不考其素。苟可用者,莫不咸在。虽其狂狷无行之徒,亦自效于下风,而范公亦躬为诡特之操以震之。夫范公之取人者,是也,其自为者,非也。伏惟明公以天下之全而自居,去其短而袭其长,以收功于无穷。

  轼也西南之匹夫,求斗升之禄而至于京师。翰林欧阳公不知其不肖,使与于制举之末,而发其猖狂之论。是以辄进说于左右,以为明公必能容之。所进策论五十篇,贫不能尽写,而致其半。观其大略,幸甚。

  【上曾丞相书】

  轼闻之。将有求于人,而其说不诚,则难以望其有合矣。

  世之奇特之士,其处也,莫不为异众之行。而其出也,莫不为怪诡之词,比物引类,以摇撼当世。理不可化,则欲以势劫之,将以术售其身。古之君子有韩子者,其为说曰:“王公大人,不可以无贫贱之士居其下风而推其后,大其声名而久其传。虽其贵贱之阔绝,而其相须之急,不啻若左右手。”呜呼,果其用是说也,则夫世之君子为老死而不遇者,无足怪矣。

  今夫扣之者急,则应之者疑。其辞夸,则其实必有所不副。今吾以为王公大人不可以一日而无吾也,彼将退而考其实,则亦无乃未至于此耶?昔者汉高未尝喜儒,而不失为明君,卫、霍未尝荐士,而不失为贤公卿。吾将以吾之说,而彼将以彼之说。彼是相拒,而不得其欢心,故贵贱之间,终不可以合,而道终不可以行。何者?其扣之急而词夸也。鬻千金之璧者,不之于肆,而愿观者塞其门。观者叹息,而主人无言焉。非不能言,知言之无加也。今也不幸而坐於五达之衢,又呶呶焉自以为希世之珍,过者不顾,执其裾而强观之,则其所鬻者可知矣。王公大人,其无意于天下后世者,亦安以求为也。苟其不然,则士之过于其前而有动于其目者,彼将褰裳疾行而搂取之。故凡皇皇汲汲者,举非吾事也。昔者尝闻明公之风矣。以大臣之子孙,而取天下之高第。才足以过人,而自视缺然,常若不足。安于小官,而乐于恬淡。方其在太学之中,衣缯饭糗,若将终身,至于德发而不可掩,名高而不可抑。贵为天子之少宰,而其自视不加于其旧之锱铢。其度量宏达,至于如此。此其尤不可以夸词而急扣者也。

  轼不佞,自为学至今,十有五年。以为凡学之难者,难于无私。无私之难者,难于通万物之理。故不通乎万物之理,虽欲无私,不可得也。己好则好之,己恶则恶之,以是自信则惑也。是故幽居默处而观万物之变,尽其自然之理,而断之于中。其所不然者,虽古之所谓贤人之说,亦有所不取。虽以此自信,而亦以此自知其不悦于世也。故其言语文章,未尝辄至于公相之门。今也天子举直谏之士,而两制过听,谬以其名闻。窃以为与于此者,皆有求于吾君吾相者也。故辄有献。其文凡十篇,而书为之先。惟所裁择,幸甚。

  【应制举上两制书】

  轼闻古者有贵贱之际,有圣贤之分。二者相胜而不可以相参,其势然也。治其贵贱之际,则不知圣贤之为高。行其圣贤之分,则不知贵贱之为差。昔者子思、孟轲之徒,不见诸侯而耕于野,比闾小吏一呼于其门,则摄衣而从之。至于齐、鲁千乘之君,操币执贽,因门人以愿交于下风,则闭门而不纳。此非苟以为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