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天下有大事,公可属。系之以诗曰:

  天子在祚,岁在甲午。西人传言,有寇在垣。庭有武臣,谋夫如云。天子曰嘻,命我张公。公来自东,旗纛舒舒。西人聚观,于巷于途。谓公暨暨,公来于于。公谓西人:安尔室家,无敢或讹。讹言不祥,往即尔常。春尔条桑,秋尔涤场。西人稽首,公我父兄。公在西囿,草木骈骈。公宴其僚,伐鼓渊渊。西人来观,祝公万年。有女娟娟,闺闼闲闲。有童哇哇,亦既能言。昔公未来,期汝弃捐。禾麻,仓庾崇崇。嗟我妇子,乐此岁丰。公在朝廷,天子股肱。天子曰归,公敢不承?作堂严严,有庑有庭。公像在中,朝服冠缨。西人相告,无敢逸荒。公归京师,公像在堂。

  【彭州圆觉禅院记】

  人之居乎此也,其必有乐乎此也。居斯乐,不乐不居也。居而不乐,不乐而不去,为自欺且为欺天。盖君子耻食其食而无其功,耻服其服而不知其事,故居而不乐,吾有吐食、脱服以逃天下之讥而已耳。天之畀我以形,而使我以心驭也。今日欲适秦,明日欲适越,天下谁我御?故居而不乐,不乐而不去,是其心且不能驭其形,而况能以驭他人哉?自唐以来,天下士大夫争以排释老为言,故其徒之欲求知于吾士大夫之间者,往往自叛其师以求其容于吾。而吾士大夫亦喜其来而接之以礼。灵师、文畅之徒,饮酒食肉以自绝于其教。呜呼!归尔父子,复尔室家,而后吾许尔以叛尔师。父子之不归,室家之不复,而师之叛,是不可以一日立于天下。《传》曰:“人臣无外交。”故季布之忠于楚也,虽不如萧、韩之先觉,而比丁公之贰则为愈。予在京师,彭州僧保聪来求识予甚勤。及至蜀,闻其自京师归,布衣蔬食以为其徒先,凡若干年,而所居圆觉院大治。一日为予道其先师平润事,与其院之所以得名者,请予为记。予佳聪之不以叛其师悦予也,故为之记曰:彭州龙兴寺僧平润讲《圆觉经》有奇,因以名院。院始弊不葺,润之来,始得隙地以作堂宇。凡更二僧,而至于保聪,聪又合其邻之僧屋若干于其院以成。是为记。

  【极乐院造六菩萨记】

  始予少年时,父母俱存,兄弟妻子备具,终日嬉游,不知有死生之悲。自长女之夭,不四五年而丁母夫人之忧,盖年二十有四矣。其后五年而丧兄希白,又一年而长子死,又四年而幼姊亡,又五年而次女卒。至于丁亥之岁,先君去世,又六年而失其幼女,服未既,而有长姊之丧。悲忧惨怆之气,郁积而未散,盖年四十有九而丧妻焉。嗟夫,三十年之间,而骨肉之亲零落无几。逝将南去,由荆、楚走大梁,然后访吴、越,适燕、赵,徜徉于四方以忘其老。将去,慨然顾坟墓,追念死者,恐其魂神精爽滞于幽阴冥漠之间,而不获旷然游乎逍遥之乡,于是造六菩萨并龛座二所。盖释氏所谓观音、势至、天藏、地藏、解冤结、引路王者,置于极乐院阿弥如来之堂。庶几死者有知,或生于天,或生于人,四方上下,所适如意,亦若余之游于四方而无系云尔。

  【木假山记】

  木之生,或蘖而殇,或拱而夭。幸而至于任为栋梁则伐,不幸而为风之所拔,水之所漂,或破折,或腐。幸而得不破折,不腐,则为人之所材,而有斧斤之患。其最幸者,漂沉汩没于湍沙之间,不知其几百年,而其激射啮食之余,或仿佛于山者,则为好事者取去,强之以为山,然后可以脱泥沙而远斧斤。而荒江之,如此者几何!不为好事者所见,而为樵夫野人所薪者,何可胜数!则其最幸者之中,又有不幸者焉。予家有三峰,予每思之,则疑其有数存乎其间。且其蘖而不殇,拱而不夭,任为栋梁而不伐,风拔水漂而不破折,不腐;不破折,不腐,而不为人所材,以及于斧斤;出于湍沙之间,而不为樵夫野人之所薪,而后得至乎此,则其理似不偶然也。然予之爱之,则非徒爱其似山,而又有所感焉,非徒爱之,而又有所敬焉。予见中峰魁岸踞肆,意气端重,若有以服其旁之二峰。二峰者庄栗刻峭,凛乎不可犯,虽其势服于中峰,而岌然决无阿附意。吁!其可敬也夫!其可以有所感也夫!

  【老翁井铭】

  丁酉岁,余卜葬亡妻,得武阳安镇之山。山之所从来甚高大壮伟,其末分而为两股,回转环抱,有泉坌然出于两山之间,而北附右股之下,畜为大井,可以日饮百余家。卜者曰吉,是在葬书为神之居。盖水之行常与山俱,山止而泉冽,则山之精气势力自远而至者,皆畜于此而不去,是以可葬无害。他日乃问泉旁之民,皆曰是为老翁井。问其所以为名之由,曰:往岁十年,山空月明,天地开霁,则常有老人苍颜白发,偃息于泉上,就之则隐而入于泉,莫可见。盖其相传以为如此者久矣。因为作亭于其上,又石以御水潦之暴,而往往优游其间,酌泉而饮之,以庶几得见所谓老翁者,以知其信否。然余又闵其老于荒榛岩石之间,千岁而莫知也,今乃始遇我而后得传于无穷。遂为铭曰:

  山起东北,翼为南西。涓涓斯泉,坌溢以弥。敛以为井,可饮万夫。汲者告吾,有叟于斯。里无斯人,将此谓谁。山空寂寥,或啸而嬉。更千万年,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