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累月而后决。窃见古之君子,知其人也忧其人,以至于其父母、昆弟、妻子,以至于其亲族、朋友,忧之固其责也。虽然,自我求之,则君子讥焉。知之而不忧,不忧而求人忧,则君子交讥之。洵之意以为宁在我,而无宁在明公,故用此决其意而发其言,以私告于下执事。明公试一听之。洵有二子轼、辙,龆龀授经,不知他习,进趋拜跪,仪状甚野,而独于文字中有可观者。始学声律,既成,以为不足尽力于其间,读孟、韩文,一见以为可作。引笔书纸,日数千言,坌然溢出,若有所相。年少狂勇,未尝更变,以为天子之爵禄可以攫取。闻京师多贤士大夫,欲往从之游,因以举进士。洵今年几五十,以懒钝废于世,誓将绝进取之意。惟此二子,不忍使之复为湮沦弃置之人。今年三月,将与之如京师。一门之中,行者三人,而居者尚十数口。为行者计,则害居者;为居者计,则不能行。ゐゐ焉无所告诉。夫以负贩之夫,左提妻,右挈子,奋身而往,尚不可御。有明公以为主,公焉往而不济?今也望数千里之外,茫然如梯天而航海,蓄缩而不进,洵亦羞见朋友。明公居齐桓、晋文之位,惟其不知洵,惟其知而不忧,则又何说;不然,何求而不克?轻之于鸿毛,重之于泰山,高之于九天,远之于万里,明公一言,天下谁议?将使轼、辙求进于下风,明公引而察之。有一不如所言,愿赐诛绝,以惩欺罔之罪。

  【上张侍郎第二书】

  省主侍郎执事:洵始至京师时,平生亲旧,往往在此,不见者盖十年矣,惜其老而无成。问所以来者,既而皆曰:“子欲有求,无事他人,须张益州来乃济。”且云:“公不惜数千里走表为子求官,苟归,立便殿上,与天子相唯诺,顾不肯邪?”退自思公之所与我者,盖不为浅,所不可知者,唯其力不足而势不便。不然,公与我无爱也。闻之古人:“日中必й,操刀必割。”当此时也,天子虚席而待公,其言宜无不听用。洵也与公有如此之旧,适在京师,且未甚老,而犹足以有为也。此时而无成,亦足以见他人之无足求,而他日之无及也已。昨闻车马至此有日,西出百馀里迎见。雪后苦风,晨至郑州,唇黑面烈,僮仆无人色。从逆旅主人得束薪火。良久,乃能以见。出郑州十里许,有导骑从东来,惊愕下马立道周,云宋端明且至,从者数百人,足声如雷,已过,乃敢上马徐去。私自伤至此,伏惟明公所谓洁廉而有文,可以比汉之司马子长者,盖穷困如此,岂不为之动心而待其多言邪!

  【上韩舍人书】

  舍人执事:方今天下虽号无事,而政化未清,狱讼末衰息,赋敛日重,府库空竭,而大者又有二敌之不臣,天子震怒,大臣忧恐。自两制以上宜皆苦心焦思,日夜思念,求所以解吾君之忧者。洵自惟闲人,于国家无丝毫之责,得以优游终岁,咏歌先王之道以自乐,时或作为文章,亦不求人知。以为天下方事事,而王公大人岂暇见我哉?是以逾年在京师,而其平生所愿见如君侯者,未尝一至其门。有来告洵以所欲见之之意,洵不敢不见。然不知君侯见之而何也?天子求治如此之急,君侯为两制大臣,岂欲见一闲布衣,与之论闲事邪?此洵所以不敢遽见也。自闲居十年,人事荒废,渐不喜承迎将逢,拜伏拳跽。王公大人苟能无以此求之,使得从容坐隅,时出其所学,或亦有足观者。今君侯辱先求之,此其必有所异乎世俗者矣。《孟子》曰:“段干木逾垣而避之,泄柳闭门而不纳,是皆已甚。迫,斯可以见矣。”呜呼!吾岂斯人之徒欤!欲见我而见之,不欲见而徐去之何伤?况如君侯,平生所愿见者,又何辞焉?不宣。洵再拜。
 



 
●嘉集卷十三·书八首
【上韩丞相书】
  洵年老无聊,家产破坏,欲从相公乞一官职。非敢望如朝廷所以待贤俊,使之志得道行者,但差胜于今,粗可以养生遗老者耳。去岁蒙朝廷授洵试校书郎,亦非敢少之也。使朝廷过听,而洵侥幸,不过得一京官,终不能如汉、唐之际所以待处士者。则京官之与试衔,又何足分多少于其间,而必为彼不为此邪。然其所以区区无厌,复有求于相公者,实以家贫无赀,得六七千钱,诚不足以赡养,又况忍穷耐老,望而未可得邪。凡人为官,稍可以纾意快志者,至京朝官始有其仿佛耳。自此以下者,皆劳筋苦骨,摧折精神,为人所役使,去仆隶无几也。然天下之士,所以求之如不及,得之而喜者,彼诚少年,将有所忍于此,以待至于纾意快志者也。若洵者,计其年岂足以有待邪?今且守选数年,然后得窥尚书省门。又待阙岁余而到任,幸而得免于负犯废放,又守选,又待阙,如此十四五年,谨守以满七八考,又幸而有举主五六人,然后敢望于改官。当此之时,洵盖七十矣。譬如豫章橘柚,非老人所种也。洵久为布衣,无官长拘辖,自觉筋骨疏强,不堪为州县趋走拜伏小吏。相公若别除一官,而幸与之,愿得尽力。就使无补,亦必不至于恣睢漫漶,以伤害王民也。今朝廷糊名以取人,保任以得官,苟应格者,虽屠沽不得不与。何者?虽欲爱惜而无由也。今洵幸为诸公所知似不甚浅,而相公尤为有意。至于一官,则反覆迟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