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传书奔晋,所以成乎其弑也。自《公》《》主不尝药之说,而后儒纷然聚讼,曰:止非实弑,《春秋》加弑焉,以讥子道之不尽也。夫子道曰不尽云尔,加弑焉,与商人蔡般等。孔子之制法,若是酷乎?不尝药曰弑,推刃亦曰弑,商人蔡般不有佚罚乎?然则二传何为而有此言也?曰:此必许止弑逆之后,欺罔其国人,哭泣ヱ粥,伪哀痛以自盖也。流闻者不察而信之,是以传于此言也。不立乎其位以与其弟,则不奔晋。大子奔晋,则虺之位非其兄之所与明矣。奔晋之后,死不死未可知,曰未逾年而死,吾无征焉尔。《左传》载君子之言曰:“尽心力以事君,舍药物可也。”人子尽心力以事君,犹舍药物,而况于以药弑乎?左氏之书,往往旁摭异闻,盖《公》《》之前,已有不尝药之说,故引君子之言以驳正之,非真以为不舍药物而加弑也。《公羊》曰:“君子即止自责而责之也。”《春秋》之立法,犹律令也。律令之议罪也,必傅其所当比。以其人之自责而入之也,亦将以其人之不自责而贳之乎?如是而何以为刑书?

(春秋论四)
自公孙弘、董仲舒为公羊学,武帝尊公羊家,繇是公羊大兴,西汉多引公羊家断狱。张汤为廷尉,欲傅古义决狱,乃请博士弟子治《尚书》《春秋》,补廷尉史,平亭疑法。以汤之酷烈如此,况其它乎?朝廷有大议,儒者往往引经谊裁断,一言而决。至使人主宰相,相顾叹息。于经术则善矣,以此为折狱之准,则非也。汉律不可见矣,唐、宋以后,各有律法,前主所是著为律,后主所是著为令。顾欲引《春秋》之义,断后世之狱,是犹禁奸盗以结绳,理文书以科斗,岂不缪哉?汉世去春秋未远,《公》《》之学,即齐、鲁之学也。援《春秋》以断汉狱,犹为近之。本朝去汉远矣,而况于春秋乎?乃欲以赵盾、许世子止之狱辞,傅本朝之律令,不已迂乎?近代进药之狱有二,以唐事断之可也。世宗之升遐也,与唐宪宗相似,柳泌、僧大通付京兆府决杖处死,方士王金等之议辟,宜也。李可灼之事,与柳泌少异,以和御药不如法之律当之可也,当国大臣,则有穆宗贬皇甫之法在,不此之求而援引《春秋》书许止之义,效西汉之断狱,此不精于经谊之过也。

(春秋论五)
自古谗佞小人,唱邪说以摇国论,未有不援引经谊,粲然可观者也。本朝穆庙初,大臣欲反王金之狱,则曰先帝不得正终,子无改父。此亦佞人之言,似是而非者也。赵昭仪倾乱汉室,亲灭继嗣,司隶请事穷竟,丞相以下请正法。议郎耿育上疏,以为愚臣不能深援安危定金匮之计,又不知推演圣德述先帝之志,乃反覆校省内,暴露私燕。晏驾之后,尊号已定,万事已讫,乃探追不及之事,讦扬幽昧之过,此臣所深痛也。即如臣言,宜宣布天下,使咸晓知先帝圣意所起。不然,空使谤议,上及山陵,下流后世,远闻百蛮,近布海内,甚非先帝托后之意也。孝子善述父之志,善成人之事,唯陛下省察。育之言皆应经谊,岂非佞人之尤者乎?近代小人,訾挺击、移宫之事者,曰慈曰孝,上痛山陵,下惜宫禁,皆耿育之议为之祖也。《春秋》书曰:“夫人孙于齐。”《左传》曰:“不称姜氏,绝不为亲,礼也。”夫人姜氏薨于夷,齐人以归。夫人氏之丧至自齐。《公羊》曰:“贬必于重者,莫重乎其以丧至也。”何休曰:“刑人于市,与众弃之,必于臣子集迎之时贬之,所以明诛得其罪也。”吾夫子,鲁之臣子也,于鲁之二夫人,大书特书,无所忌讳。耿育之所谓暴露私燕,谤及山陵者,吾夫子其戎首也哉?
天启进药之狱,蒙有猜焉。进药决之禁中,阁臣不为药主,一也;光宗寝疾弥留,非以红丸故,奄弃万国,二也;舍崔文而问李可灼,三也。梁子曰:“于赵盾见忠臣之至,于许世子止见孝子之至。”儒者相沿服习,以为精义。执此以断斯狱,则过也。高新郑,非小人也,假经义以讼王金,比于佞矣。异议者奉其言为圣书,则舛也。既而曰:《三朝要典》,允称信史。光庙《实录》,亟须刊定。阐累朝之慈孝,洗君父之恶名,莫不援据经谊,依附忠厚。庄生有言:儒以诗礼发冢。其是之谓乎?余故作《春秋论》五篇以证明之,知我罪我,亦以俟后之君子。崇祯元年四月甲子记。


初学集卷二十二
○杂文(二)

(鸡鸣山功臣庙考上)
《太祖实录》:洪武二年正月乙巳,立功臣庙于鸡笼山。六月丙寅,功臣庙成。论次诸臣之功,以徐达为首,次常遇春,又次李文忠、邓愈、汤和、沐英、胡大海、冯国用、赵德胜、耿再成、华高、丁德兴、俞通海、张德胜、吴良、吴祯、曹良臣、康茂才、吴复、茅成、孙兴祖,凡二十有一人。命死者塑像祀之,仍虚生者之位。初,胡大海等殁,上命塑其像于卞壶、蒋子文之庙,至是复塑像于新庙。是祀也,掌在太常,记在《会典》,二百余年已来,未之有改也。
太仓王世贞独考其误,以谓国初之封六王,韩、魏、郑、曹、宋、卫也。立庙之时,韩、宋犹未受封,何以前知其不令终而绌之?黔宁是时官不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