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世为华州人,曾祖讳伸,祖讳夏,皆有隐德。父讳,增广生员,倜傥负大节,有声关中。先后娶四妇,生五男子,三女子,与公皆异母,而同仁均爱,家门无间,人以为难。公妻杜氏,生三子,长琨,次,次。琨服官廉辨,慷慨厉节,能继公之志者也。铭曰:
公逾弱冠兮,初歌《鹿鸣》。梦一伟人兮,绯袍面。
曰余同姓兮,周之宗盟。要公汴桥兮,前期却迎。
公之之滕兮,汴冰水砰。瞻彼季路兮,庙貌孔明。
高冠佩剑兮,俨如平生。回车伏轼兮,流涕怔营。
曾未信宿兮,寇盗抢攘。食焉不辟兮,死而结缨。
天畀完节兮,如射隽正。季冬赠梦兮,叶彼大贞,
匪妖匪噩兮,受命穆清。天门讠失荡兮,乘风上征。
扈从先皇兮,雷车霓旌。蚩尤前驱兮,玄武后行。
馘奴荡寇兮,汛扫枪。报命帝所兮,旗央央。
河、渭抱萦兮,太华削成。高坟岿然兮,配此令名。
忠臣孝子兮,请视斯铭。

(文林郎陕西道监察御史李君墓志铭)
崇祯初,谦益以与枚卜被讦,天子下法司杂治。法司覆验浙闱成案,再三考谳,具如前状,条奏以闻。讦者惭且恚,遂并攻法司,其势张甚。于是陕西道监察御史李君上言:“谦益无罪,所司为国家执法,不肯傅致,反受诬诋。谗夫高张,欲以一手障天,无人臣礼。”反覆数千言,其言直,其指平。夫己氏抵谰放恣,亦口噤无以答。君疏出而国论益大定。嗟乎!国论亦何尝之有。然而有可恃者,恃夫予我者之必为君子,而厄我者之必为小人也。夫己之贤不肖不可知,而人之为君子小人,如黑白之不可假,以不可知之贤不肖,而取征于不可假之君子小人,则是非邪正,不待后世而已明矣。若李君者,吾所谓君子而可征者也。
君讳柄,字汝谦。曾祖讳英,祖讳满,父讳承式,嘉靖丙辰进士,历官福建左布政,自大同徙家江都,遂占籍焉。生子九人,举进士者三,举乡书者一。其长子辽东巡抚兵部侍郎讳植,而君其第四子也。举天启壬戌进士,选中书舍人。秩满,选授御史。奉命巡视厂库,查刷光禄,巡按浙江、云南,卒于官。君乡举二十余年,中舍六年,廉靖闲止,有大人长德之目。及为御史,所至益著声绩。厂库之役,巡视者多所连染,商人独交口颂君,上为叹异焉。浙西海塘坏,亲乘小シ,掀舞洪涛飓风中,估计工作,省费十余万。塘成,升俸一级。云南加派羡粮,不报大农者数万。君下车,一切厘革,普酋为心折焉。乃飞檄晓谕祸福,酋俯首就抚。此君之历官,其大事可记者也。君家世居云中,布政公在职方,议复朵颜三卫,而巡抚公请复旧辽阳,皆国家大计,不幸中格。方奴、插交警,君论战抚机宜,纠劾宣、大将帅。旬月间,条议数上。且言臣父兄生长塞上,习知边事,灼见利害,故敢为明主别白言之。盖君自为诸生,则已讲求兵农盐铁,晓经国之务。其建白边事,意欲求以自试,卒父兄未竟之业,而止于优诏报闻而已。此君之有大志而未遂者也。最君之生平,其家居也,父党称其孝,乡里称其修,交友称其信。其服官也,天子知其廉,朝廷推其能,台省服其平。其卒官而归也,滇民道祭过车,而普酋亦抚膺恸哭,其诚信于蛮夷如此,其他可知也。呜呼!君之为君子也,斯可谓信而有征矣!其在言路,未尝苛求一人,未尝毛举一事。其于余,又非有部党之谊,雅故之好,而慨然公正发愤,千载而下,读君之奏疏,知君之为君子,而因以知君之所弹治者为小人。以余之不肖,亦或有追而惜之者,岂非厚幸哉?今君之子以余之获援于君,以谓非君之所鄙夷也,俾志其墓。余方恃君以征于后,而君之子顾欲恃予以征君,则又岂不过哉?
君卒于崇祯五年十月十九日,年六十有九。妻高氏,孝敬慈祥,相其夫为清白吏,称女师焉。卒于崇祯四年十月,年六十有九。子六人:元素、元介皆国子生,次元聘、元瑞、元觐、元翰。女三人。某年某月,合葬于白阳山之新阡。铭曰:
水则有坊,帛则有幅。凡今之人,云胡不淑?
猗嗟李君,束修自牧。有物有恒,式金式玉。
国有烦言,浮石沉木。障彼狂澜,奋我简牍。
夫人不言,百世所瞩。悠悠青史,我以君卜。

(吏科给事中赠太常寺少卿侯君墓志铭)
天启七年正月,吏科给事中嘉定侯君卒于家,年五十有九。明年,其子南京兵部武选司主事峒曾奏疏曰:“臣之先臣震,以狂直得罪先朝。幸遇陛下即位,复官谏垣,而先臣已不待矣。先臣触忤权幸,持忠入地,得比死事诸臣,共沐霈恩,死且不朽。”于是天子褒君素著忠谠,特赠太常寺少卿。又二年,将葬,峒曾次君之生平为状,泣而请于余曰:“愿有述也。”
余与君同年进士,同事熹庙,后先同被谴逐,其知君为深。呜呼!党论之相持也,自万历之末,蕴崇沸腾,以迄天启元、二之间。君居恒然心忧,谓其祸与国家相终始,誓欲以其身为耆柱。既入谏垣,论三案,论经、抚,以谓当斩除葛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