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既久,又见其嗜学不厌。尝疑冑子有挑达城阙者,已仕即弃故习者,伯修独尔,其渊源必有出师友外者。询之,则果自其先世曾大父少长兵间,郡邑无知为学者,已能教子,为人先。其大父威如先生,教其考郎中府君尤严。或曰:「君纔一子,盍少宽。」輙正色曰:「可以一子故废教耶!」先生学广博,尝因金大明历积算为书数十篇,历家善之。府君既为时循吏,又好读书,教伯修如父教己,有余俸,辄买书遗之。于是予疑益信。
  又久之,则其所著书曰辽金纪年、曰国朝名臣事略者,皆脱稿,而今之诸人文章方类稡未已,士大夫莫不叹其勤。伯修汲汲然,至不知饥渴之切己也。日谓予:「昔吾高王父玉城翁当国初自汴还真定,买别墅县之新市,作屋三楹,置书数十卷。再传而吾王父威如先生,又手自钞校得数百贮之,因名屋曰滋溪书堂,盖滋水道其南也。岁久堂坏,先人葺之而不敢增损,且渐市书益之。又尝因公事至江之南,获万余卷以归。吾惧族中来者不知堂若书之始,幸文之,将刻石嵌壁以示。」
  呜呼,有子不知教不论,教而不克如志者,如志而不得及子子者,皆是也。求若苏氏四世知为学,囏哉。世之致爵禄金玉良田美地者,其传期与天地相终始,然有身得身失者,况其后万有一能振奋过祖祢者,则又鄙昔之人无闻知。撤敝庐,创甲第,矜贵富,病先世之微不肯道。而翁之堂,府君能葺之,伯修能求记之。翁之书,先生能加多,府君又益增之,伯修之购求方始,不第能守也。非有以将之,能若是乎!府君葺堂,不敢有加以求胜前人。伯修有屋京师、真定,皆不敢求记,独惓惓是区区之三楹者,又可以为薄俗警矣。
  抑苏氏虽世为学,独威如先生有著述。伯修著述益富,岂闻祖风而兴耶!然予闻自先生至伯修,三世皆一子,惟其能教,故悉克自树立。今伯修亦一子阿琐,甫■〈齿兆〉,而颖拔可就傅。伯修能绳先生义方以造之,则堂暨书之传,邈乎未可概也。是为记。
  伯修名天爵,今以翰林修撰拜南行台监察御史云。至顺二年十二月廿六日,大都宋本记。
  国朝文类卷三十一

  ○苏御史治狱记

  黄 溍
  至顺二年冬十有一月,赵郡苏公天爵由翰林为御史南台。时方用中书奏,遣官审覆论报天下狱囚。三年春正月,公甫就职,即分莅湖北。湖北所统地大以远,其西南诸郡民獠错居。俗素犷悍,喜斗争,狱事为最繁。公不惮山溪之阻,瘴毒之所侵加,徧履其地,虽盛暑犹夜篝灯阅文书无少倦。囚有言其冤状者,公曰:「宪司岁再至,不言何也?」囚皆曰:「前此虑囚者应故事耳,闻公至当受刑,故不得不言。」公为之太息,事无巨细,必尽心焉。
  辰之沅陵民文甲无子,育其甥雷乙,后乃生两子而出乙。乙伺两子行卖茶,即舟中取析薪之斧并斮杀之。既沉斧水中,而血渍其衣,迹故在。事觉,乙具服,部使者顾以三年之疑狱而释之。公曰:「是事二年半耳,不杀人何以衣有血污,何以知斧在水中?且其居去杀人处甚近,何谓疑狱!」遂复寘于理。
  有龙光祖者,买官得同知某州事,用例夺官家居。其子及家奴言:「胡孙溪有吾家故所请射官地,而宋某来畊其上。今宋已死,宜募佃者。」光祖从其言,而宋之子乙来争此地。光祖以牛、米、盐遗洞蛮,使与佃人夜持兵围宋所居,尽缚其家人以去。佃人指乙兄甲谓洞蛮曰:「不杀此人,恐走出洞,事泄。」遂射杀之,而散卖其妻子于诸洞。甲既死,乙竟脱归,诉其事。吏受赇,止以占田坐其佃人,寘光祖不问。公曰;「杀人而坐以占田,可乎?」乃谓洞蛮,悉出宋家人,而正杀人者罪。
  沅之麻阳民张甲、彭乙争溉田水交恶,张以禾方熟,夜往视之,彭适过其处。张因杀之,而诬以盗禾,取其家竹■〈累〉实禾为验。吏以为杀者真盗也,将贳其罪。公曰:「彼盗汝禾,用手取之耶,抑用鎌也?」曰:「用鎌耳。」公问:「鎌安在?」不能对,乃论如法。
  有黄天发者,兄子四人,仲独富,而其季性刚愎,与诸兄数有争,且陵侮天发。仲欲杀季,乃告于天发,而以钱与谢某者,使共杀之。季妻发其事。仲谓天发曰:「兄杀弟则罪重,叔承之则罪不至死。叔妇子某能衣食之。」天发许诺,寻就逮,自言实出钱与龚某者使杀之。龚盖仲之舅,而其妻则谢之母也。仲赂吏,如其言,文到成狱。公疑有寃,讯之,果然,乃以始谋者为罪首。
  常德之桃源民卢甲、莫乙、汪丙同出求佣工于人,甲误堕水死。甲弟之为僧者欲私甲妻,不得,诉甲妻与乙通而杀其夫。乙不能自明,言:「实与丙同击之至死,虑其复苏,断首弃草间,而弃尸与仗于谭某家沟中。」吏往视之,果得髑髅,而尸与仗皆无有。公曰:「尸与仗纵存,今巳八年,未有不腐者。」呼谭问之,则甲未死时其目已瞽,而谬云:「曾见一尸为水所漂去。」公知其诬,语吏曰:「此乃疑狱,且不止三年也。」卒释之。
  杨乙者,始娶而得闷风疾,其妻恶之,逃归父母家。乙往追取其聘财,妇翁以诉于官,事未决,而乙于屠者燕甲家见其妻,因与甲斗殴。既去,而至屠者燕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