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成至宣,列国之风无一篇可见;平、桓以后,天王未尝巡守也,而所编之诗如此其多,是果孰陈之欤?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王者之迹熄,谓平王东迁而政教号令不及于天下也。诗亡,谓黍离降为国风而雅亡也。先儒之说如此。夫风、雅体制不同,音节亦异,雅非可降为风也。谓夫子编诗而降之耶,则未编之前,亦不闻名为雅也。
  颜渊问为邦,子曰:「放郑声。」然卫诗三十有九,而淫奔之诗四之一;郑诗二十有一,而淫奔之诗七之五;齐风十一篇,而淫奔之诗四;陈风十篇,而淫奔之诗七;视郑、卫有过之者。夫子胡不并绝其声以为法哉?
  乐有五音十二律。诗之雅、颂,祭祀燕享之乐歌也,必当时所作而用之,所以协乎五音十二律也。二南,国风,民俗歌谣之诗也,今亦用之于乐,其声音节奏果能协于五音十二律乎?不知古人因诗以度乐欤?抑因乐以为诗欤?若曰因诗以度乐,则白华、南陔等诗,又将何以为乐欤?
  诗自唐、虞有之,书所谓「诗言志,謌永言」是也。及夫子定诗,独取周诗,仅及商颂数篇而已。虞、夏之诗皆弃而不取,何也?若曰恐虞诗岁远而亡,然则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其所闻者非舜乐欤?
  戊辰之冬,阅朱子诗集传、吕氏读诗记,偶有所疑,輙笔录之,盖将就有道而正焉,非愿学固哉高叟之为诗也。

  △三史质疑

  辽人之书有耶律俨实录,故中书耶律楚材所藏,天历间进入奎章阁。次则僧行均所撰龙龛手境。其佗文集、小说,亡者多矣。
  金章宗初年,即命史官修辽史。当时去辽不远,文籍必有存者,犹数勑有司搜访事迹。其书又经党怀英、赵沨、王庭筠诸名士之手。章宗屡甞促之,仅二十年,陈大任始克成编。
  金太祖初起事多草创,故实录所书止此。海陵被弒,诸公逢迎,极力诋毁,书多丑恶。世宗实录适当章宗承平好文,事最周详。章宗之事,方分撰述,而卫王被弒,国亦南徙。宣宗怨其舍己立叔,弃其稾于燕曰:「俟还都为之未晚。」在汴诸公复以为请,始撰述之。时中原新经大乱,文籍化为灰烬,故其书尤踈略。诸大臣子孙多死于兵,仅着数十传而已。卫王实录竟不及为。国亡之后,元好问述壬辰杂编,杨奂天兴近鉴,王鹗汝南遗事,亦足补义宗一朝之事。
  金亡,元帅张侯柔收拾金史北归,中统初送史院,当时已阙太宗、熙宗实录。岂南迁时并章宗实录同见遗乎?而海陵实录何故复存?当正大末,义宗东幸,元好问为史官,言于宰相,请以九朝小本实录■〈马犬〉以一马随驾。岂以太祖、太宗、睿宗、 【 世宗父,实录十卷。】 熙宗、海陵、世宗、显宗、 【 章宗父,实录十八卷。】 章宗、宣宗为九朝乎?不知张侯收图籍时,太宗、熙宗之史何以独见遗也。
  金诸臣三品以上方许立传,然多无事业,所书不过历官岁月而已。四品以下当载者多,而史却不载。当访求书之。若夫将相大臣卒于太宗、熙宗、卫王之时者,虽历官岁月,今亦无所考矣。
  金亦尝为国史,今史馆有太祖、太宗、熙宗、海陵本纪。章宗尝命翰林应奉韩玉修功臣列传,曰:「是家何幸得斯人作传耶!」惜乎其书不存。
  元好问为中州集小传,多庶官及文学隐逸之士,所以补史之缺遗。惜其尚多踈略。又所述野史、名臣言行录,未及刊行,当访求于其家。
  叶隆礼、宇文懋昭为辽、金国志,皆不及见国史,其说多得于传闻。盖辽末金初稗官小说中间失实甚多,至如建元改号,传次征伐,及将相名字,往往杜撰,绝不可信。如张师颜南迁录尤为纰缪。
  金儒士蔡珪、郑子聃、翟永固、赵可、王庭筠、赵沨皆有文集行世,兵后往往不存。若赵秉文文集,乃国初刻本,亦多回护,民间恐有别本。
  太史齐公履谦尝言:「金大定中,翰林应奉耶律履撰庚午元历,最为精密。国家修授时历时,推算前代历书,惟庚午历及唐宣明历不差。」又言:「太史院旧有宋前后修改历书因革数百卷,可备修律历志用。」其书后归秘书监。
  辽、金大族如刘、韩、马、赵、时、左、张、吕,其坟墓多在京畿,可模碑文,以备采择。
  金人术艺,若武亢之天文,刘守真之医术,皆造精妙。当采其事迹,作方技传。
  高丽、西夏皆尝臣服宋、金,及与辽人战争,今于三史,当各附见乎?或别为书乎?
  金人入中原,宋臣死节者仅十数人,奉使不屈如洪皓、朱弁辈又数人。而宇文虚中者,既失身仕金为显官矣,金初一切制度皆虚中所裁定。如册宋高宗为帝文,亦虚中在翰林时所撰。第以讥讪慢侮权贵被杀。今宋史书曰:「欲因虏主郊天举事。」果可信乎?甚至比为苏武、颜真卿,而又录用其宗人。固曰:「激劝臣下」,然亦何为饰诈矫诬之如是乎?
  施宜生邵武人,本名逵。宋政和间,擢上舍第,为颍州教授。汴陷南走,建贼范汝为作乱,宜生从之。贼败,复北走齐,上书陈伐宋之策,为议事官。齐废,仕金,累官翰林侍讲学士。正隆四年冬,偕移剌辟离剌使宋。宜生自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