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已至此,贵国轻之、亵之,将如足下何;但义所不当出耳。使他人闻之,谓贵国为绝不知读书之旨也;况能尊贤敬士乎?即如天文、地理,其精者不过技术之士,亦非圣贤大学之道、治国平天下之经。而贵国读「三国演义」、「封臣」等记信为实,然勤勤问此,譬犹舍金玉而宝瓦砾、芟嘉禾而养荑稗也;亦甚失「取舍」之义矣。又云天文非臣子之所得问,亦非远人之所敢言;已后幸勿再及!
  四月初吉,大明遗民朱之瑜白。
  一、留札存案。
  四月初六日,不知是何官职,来问古文中义理。因居停黎先生传说不便,索纸笔写「植橘柚于玄朔,蒂华藕于修陵」二句问义。答云:『橘植于南方;其性畏寒,过淮则化而为枳。华藕者,芙蕖也;即今之荷花。若栽于高冈之上,岂能荣茂!二语总言托非其所』。来官写云:『好,好』!又问「折若木而闭蒙泛」及「鸢飞戾天」一节,书义敷衍条畅,大悦称诵;复云:『安南解释甚朴略』。答曰:『朴略不妨,只恐全然不是耳』!黎云:『此公极好学,家有多书』。余问云:『尊府古书多否』?答曰:『少少足备观览』。余问「通监纲目」、「前、后汉」、「二十一史」、「史记」、「文献通考」、「纪事本末」、「潜确类书」、焚书藏书及「古文奇赏」、「鸿藻」等书;答云:『俱有;惟「鸿藻」无有』。余言:『安南无书,远人离家十三年不见书史,生疏极矣;如此甚好,改日斗胆借二部来看,以消岑寂』。复顾船主汪二官、黎先生笑语云:『如此,便不孤苦了』!来官复写云:『小某敢请尊师到贱家,以助一乐』!余亦允诺,因雨未往。初八日,该府忽令汪二官来索此纸,不知何故;后一、二日开船回去,竟不附还。该府索不知书,此等解释又绝非所好;讨去一看,竟尔带回,此中必有深意。若徐庶之母自误其身,可监也。恐久而遗忘,故书此以志其颠末云。
  四月十三日,朱之瑜谨记。
  一、介弟至;国王闻之,谓黎医官云:『这是大人、大才学、大学问;伊小子晓得甚么,如何敢至其所!有此大胆,伊又章密道理、章密臭货』(章密者,华言「不识」也;臭货者,华言「羞耻」也)!
  一、瑜疑「大人」之说,似未释然。往问其亲昵张医官;云:『无之。尝对吾等欢喜称道,曰「高人」。我不知其胸中。但去问的,无有不知。这见高得紧的人,我安南自然没有;便是大明如此人者,恐怕也少。毫无纤芥之嫌』!是日张执礼甚谦,而称谓甚尊;即向之攘臂怒骂、首欲杀瑜者也。
  一、四月二十一日,辞别国王书(先一日,以「小学」诸书来问,因及之)。名帖同前,辞谢。
  大王阁下:
  恭闻治平之本,斅学为先;即使时有战争,亦必兼资文武。汉世祖投戈讲艺、息马论文,大业中兴,独光近古;魏武帝手尝横槊、髀不离鞍,犹谓春夏读书、秋冬射猎。故知讲读之道,乃是君国之经;卿士亦然,岂惟人主(因国王言武将不必读书,故云然)!吕子明中年涉学,遂取荆州;杜元凯左氏癖耽,终平吴国。博陆精忠浴日,无术贻后世之讥;莱公骏烈撑天,读传取益州之诮:是则贤相良将,咸贵习礼知书。况乎成方挟奸、恒阴昌邑,藉非经术,何以稽疑!在乎作新,自然丕变。昨者讲求遗典,必将养育时髦;于是人文化成,教兴俗厚,洵千古贤王之盛业而万代流闻之美名也。瑜谓五经、三史、七国、六朝,尚可从容俟诸异日;或词旨深奥、或问学渊源,或纵横捭阖以矜奇、或月露风雪而掞藻,下学上达,近里攸宜。详观目录诸书,偶见「小学」一部,汇往哲传心之秘,乃初学入德之门;倘是十竹斋所鑴、粤陈选所注,最为善本,洵是国珍。致君显亲,言言金石;敬身明伦,字字蓍龟。若使立教于国中,必多利益于君上。但列「孝经」,或乖训诂;迨夫「忠经合刻」,益是书贾所为,语不雅驯、义多舛驳。缘是马融纂辑,原非先圣遗经。然欲立言,必须考行。马融为南郡太守,尚且狼藉赃私。其书窜东阁奎章,岂能感发诚敬;固宜斥绝,勿秽文林!
  能感无限依依,数言代别。即日,之瑜顿首再拜。
  一、瑜归至会安寓中,盗窃罄空;视舌虽存,瞻貂已弊。苍头远逝,黔突难炊,色甚惨淡。亲友确言是居停所为,显有证据。然形迹可疑者二:锁钥交于寓主,今套锁直入,一也;先日有书言无人看寓,是夕失盗,二也。瑜一概不究;但遗摄镇土王云:『寓主父子前后远出经营,单遗一妇看家,鞭短何能及马;盗贼洞知虚实,张灯竟夜搜罗。顾惟黄卷攸存,更有青毡俨在』(诸物俱空,遗失一毡;故举此为笑耳)。绝不及居停一字,复为申解;诸人笑以为痴。后事发,竟与寓主无涉;诸人方才嗟叹,谓非常人所能。
  一、瑜辞王而归,各官不及知。归后,文武百官无不倾心思慕。该艚差人竞来传说,誉之每过其实,不敢自举其辞;咸冀再往而不可得。然初时皆欲杀瑜,后则各相敬爱,无一人自异。向之乘机下石者咸相惊诧,以为异事;维时鸱鴞无伍,不得不化而为鸠。至于识者,犹憎匡术之眼尔。
  一、代安南国王书。
  盖闻圣哲必因时以建功,贤智贵正名而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