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已著。亲朋交相惠好,欲来觞祝。先室复固辞不受,谓:“安敢以凉德之齿重辱亲长?”而孰意其今年之既亡也!

  人谓中年丧配为不幸,予独以老年丧配,倍觉伤怀。盖得其内助之力既久,则追念益自不胜耳。又况予终身穷约,曾不得使其少一舒怀,先室顾处之泊然。予虽无靖节之贤,而先室殆有翟夫人风。其为仁节先生之女、先节孝之子妇,庶几无愧!特自兹以往,内失所倚,恐未必非门祚之系,则予所为深悼焉者也。



  陆鸠峰诗序

  乙丑秋暮,鸠峰陆先生投所著诗二卷,令作题辞。受读,殆忘寝食,惟恐卷之或竟。大要先生之诗,不荡绳检,不蹈畦封。其才甚富,而不列锦铺绣;其气甚高,而不轻世肆志:是固得《风》、《骚》之遗者与?

  予因读先生诗,窃举夙昔所与友朋论诗者,以质先生:性情,诗之本也;格律,诗之末也。尝怪今人舍性情而尚格律,每见一诗,必先位置为何代之格律。其近今与,则斥之;其三唐与,则称之:究徒得其貌似,而实近今之非近今,三唐之非三唐。性情者,诗人之格律也。舍性情而言格律,则无格律矣,且无诗矣!世以人成,人以性立。性发乎情,而有哀、乐;人值乎世,而有常、变。凡其为诗,皆哀、乐、常、变所彰,而格律行乎其中。如仅格律而已,恐圣人删《诗》不若是浅。且《风》、《雅》各有正、变,是即格律之不可概论。

  臆见若此,未知先生其许之否。若夫先生之学,宜受世知;而其诗为不得志于时之音,读者当自得之,无俟予赘言也。




  王不庵先生六十寿序

  世未有可望而不可即者,而云也则然;世未有可亲而不可见者,而风也则然。今夫云之为物,或轻而舒卷太清,或凝而雨遍天下。其高也,薄乎日月而往来泰华之巅;其卑也,湖海之蒸腾而郊野之磅礴扶舆:此其所为用也。然而可望而不可即者,千古如斯也。若夫风之为物,静则青未起,动则震荡山谷,万窍怒号;远则周行乎六合之内,而近不离乎襟袖:此其所为用也。然而可亲不可见者,千古如斯也。故麒麟凤鸟非不称瑞,而必择时见焉;幽兰秀草非不信芳,而必择地产焉。惟夫二物者,不择时地,日在人间,而卒非时地之所得而方体,超遥尘滓、逾迈霄壤间。

  尝以是慨想夫人之为人,其有能与之等者乎?则予未之遇也。盖士君子生于世,时与地皆非吾所能为,不幸而处时、地之所难,必欲遵海而处、买山而隐,曰:“吾以遁世,吾以避地。”则究何时之可遁、何地之可避?故与其托为时、地之避而无一用于天下,孰若靡所择乎时、地而又超乎时、地之为善隐也。

  予往者得交王不庵先生,窃以为其人殆不多见。盖先生之学不必《诗》、《书》、《易》、《礼》之有专家,其才不必户口、财赋、水利、甲兵与夫阴阳、医药之有专长,而其为用不必教授生徒、发蒙启聩及其方术所济、轻财急难之有专功;即其身所往来,亦不必黄山之为故乡而吴、越、江、淮之有定居。世之人习闻其名,而未易觏其光仪也;习与之处,而莫能窥其蕴藏也:与人甚近,又未尝不与人甚远。则予向所慨想为可望不可即、可亲不可见者,先生之谓欤?

  故于先生六十而为是说以寿,先生其以予言为得一当于心焉否?若徒曰:“士君子穷为孤云之无依,达为蛟龙之云雨;穷以风起乎百世,达以风行而草从。”则恐犹未能尽先生也欤!



  书醇叔《日记》

  淡然无欲乃能嶷然有守、浩然有为,此理子固谙之熟矣。但以愚观,子不难于有守、有为,而难于无欲。所谓淡然无欲者,非仅如财利声色——欲之大者能自扫除而已。凡夫肢体所接、耳目所御,虽甚纤微外物,总不见其可欲,才是淡然。何者?此纵纤微而一为所动,即是欲根未断,即非虚明本体,即不能无阂于志节事功之磊落光明。

  且此纤微者何自而来,要非财不办,而其可欲亦犹夫声色之悦耳目。于此未之洒落,则又安得声色财利毫无系吝哉?今观《日记》中,虽严辨于欲之大端,而或动色于居处服玩之间。先儒云:“人于外物奉身者,事事要好,自家一个身心却已先不好了。”正谓身之得其可欲,不觉心之已失其可恶也。

  又诸葛公云:“非澹泊无以明志。”居处服玩之移情,要未可谓澹泊也。即不当为公孙布被之诈,然李文靖之栏敝不葺,司马文正之“衣取蔽寒、食取充腹”,其风可尚,其意可思。醇叔当不河汉斯言,故并书往。


  致徐俟斋之二

  童子归乃拜手削,自后又复通问末由,能不依依?敝主人席献臣兄,欲为其先刻求大序,弟已婉辞。然伊念转笃,请托转勤,不得不更一白于左右。虽其父子俱尝策名当世,若难希附下风万一。然弟向未与交,未审其梗概,今以授经为宾主,而后知其父子之为人,洵有不可及也。

  献臣之尊人已见于其所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