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二十年前,予尝会文于此』。终无他言。杰令僦民舍处公,列卒守之。至夜半,忽一校隔窗唱「牧羊记」苏武骂李陵词,音调激楚;公击节称善,校亦有心人哉!越旬日,檄公至省。杰命以四人舆公,前后列骑导从。至城门,公令驻下舆;北面稽首曰:『臣志毕矣』!复向城拜曰:『某不肖,徒苦故乡父老,有辜属望』!又再拜曰:『自此不复见张氏家庙矣』!道旁观者数千人,无不流涕。至杭,总督赵廷臣不见,令盛设供张,以礼待之。且令诸降弁曰:『尔辈旧主也,盍往见之』!于是争以酒食馈公,公是以有「闻放歌」诸诗。临刑,口占绝命词,令人书之。偶讹一字,不能改正;公笑曰:『他日自有知之者』。客罗子木、童子杨冠玉,皆不屈同死。时甲辰九月初七日也。公之被难始终如此。
  此「奇零草」,乃公所自定。而「采薇集」,乃释兵后作;公自注『起甲辰六月』,而七月被执矣。读斯二集,公二十年之行事始末,具可概见。时同往一卒为余言:公帐下积书充栋,旁置棺一,棺中贮米数斗;床头利剑一。被执时,遽起拔剑而以帐蒙公,遂不及。公之志何如哉!呜呼!公之功业,天下其知之矣;公之文章,天下未必见之也。公之慷慨赴难,天下其见之矣;公之从容就义,未必尽知之也。兹于其卒,幸购得公草;而「采薇集」,更幸为公手稿;复于降弁,得公之遗文。因汇录成集,记其始末,以俟后之采焉。
  海滨遗老高允权录毕记。
  ○原跋二
  盛世之音和以平,衰世之音哀以促;此言声音之道,与天运通也。维诗亦然。吾郡张玄箸先生,当天步艰难之世,从亡海岛,志在中兴。自丙戌至甲辰十九年间,飘泊于波涛飓浪之中、竭蹶于干戈颠沛之际,履危蹈险,辛苦万端;宜其音之哀且促矣。今观「奇零草」文辞和雅、气韵平舒,有从容瞻就之风,而无凄飒仓皇之态;有慷慨奋起之情,而无卑靡挫折之念。至若兴趣所臻,风流跌宕;冠裳所集,意象峥嵘。览厥体制,有直追嘉、隆盛时诸作者;何其音之不类也!噫!我知之矣。昔者典午淩夷,江左继祚,新亭之会,四座兴悲;而王茂弘独曰:『当共戮力王室、恢复中原,奈何作楚囚状耶』!玄箸之意,盖在于此。推其志,直以明室中兴,可操左券;故家亡不悔,身丧不顾。虽王谢偏安之业犹不屑言,讵肯以德佑诸君子自况耶!发诸歌咏,固宜与盛世同符。而天下梦梦,力不从志;岂其始愿哉!夫人以诗传者,王维、储光羲非不名家,而本领未正,忠义之道疑矣;诗以人传者,渊明「饮酒」、皋羽「曦发」,千载下读之,犹沁人心脾。是草亦作如是观。若王、李、钟、谭各标坛坫,特雕虫小技之伦耳;未可为忠义者道也。余之书此,将传诸不朽也。
  岁在甲子中秋日,奠邑秦川题。
  夏启芬曰:「奠邑」合为「郑」字,「秦川」合为「溱」字;即慈谿郑溱,所称为平子先生也。意国初藏是集者恐有忌讳,故隐拆其姓名耶?张美翊曰:郑寒村「父秦川府君行状」云:『先君丙戌以后,别号秦川』。
  ○原跋三
  全庶常祖望既定尚书「诗文集」十二卷,附「乡荐经义」一卷;又为作「诗话」二卷、「年谱」一卷,以详其集中赠答之人与其事:可谓有功表章矣。勳尝见之,而未及录。忽忽十余年,重见「年谱」于姚江黄氏,附录「诗话」;即假归手钞,旬余而毕。
  尚书以康熙三年(甲辰)殉节于杭,从死者故参军罗子木、侍者杨冠玉及舟子三人。尚书尝赋诗,欲葬湖上岳忠武王、于忠肃公二墓之间。于是鄞人故御史纪五昌捐金,令尚书甥朱相玉购首领,而杭人张文嘉、沈璜书等殓之;有朱锡九、锡兰、锡旗、锡昌兄弟者预为买地经纪,而鄞人万斯大等葬之南屏荔子峰下,从公志也。姚江黄公宗羲为之铭,子木等三人附焉。后七十余年,道士吴乾阳修复墓道,全庶常复为「神道碑铭」。又三十余年为乾隆四十一年,诏定「胜朝殉节诸臣录」,尚书以原官褒谥「忠烈」。越十六年壬子,鄞万斯大之孙福谋立石于墓之门,海宁陈鱣大书曰「皇清赐谥忠烈明兵部尚书苍水张公之墓」;勳等输财设祀,春秋荐以苹蘩。迄今(己未)历有八载,忽见离墓丈余,有新冢二。查系土人翁耀卿与谢上达私卖,并削余地(耀卿故守墓者)。勳谓同社曰:『是不可长也』。于是公请之方伯谢公、署廉使秦公,委县丈量,征地一亩七分五厘,画界绘图,立「张忠烈公祀户」入册;遂上之大中丞王公,将建坊湖上,以昭朝廷奖忠之典、以示地方禁茔之防。
  先是,勳摹尚书遗像于杭,盖甲辰钱塘狱中所画,藏于万氏者。并附记于「年谱」之后,以备参考。时九月七日,正尚书殉节日也。掷笔,不禁泫然。
  乡后学郑勳谨跋。
  ○原跋四
  从来鼎革之际,殉难者惟胜国为盛,而于四明之产为独多。苍水张公,其尤从容就义者也。公绝命诗云:『我年四十五,偏逢九月七;大厦已不支,成仁万事毕』。则公之倡大义也,年才二十六耳。是时,我世祖已受命而作之君;乃不肯顺天应人,而跋涉山海至十有九年,甘丧元湛族而后已,盖自古亡国大夫之所罕觏也。
  余尝画公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