鹞峰;冬常积雪,海上诗人所咏为「鹞峰晴雪」者也。其山脉西出,大甲、大安两溪之水夹之;有巍然起于东势角之西北者,钓神也。由是连峰而西,以尽于海。连峰间有逆回而卓峙、面大甲溪而东立者,是为锅督科山;以其山间之地如锅,而有督督者中也。登其山,凡大甲溪以东及其两岸所有之烟峦云嶂,气象万千,怡心旷神;则谢君颂丞之生圹在焉。

  昔唐之季世,司图空隐中条山之王官谷,预为生圹,时与亲友饮其间;所谓鸾台者,亦携之同游。自古奇人杰士身丁世变,无可如何,往往敛其悲歌感愤之思,为放达过情之举;今复与君遇之矣。君自营生圹,无时月不往;春秋佳日,屡为高会。东山携妓,饶有先风;而哀乐过人,固非忘身之感也。已自为歌诗张之,而遗民之能歌诗、凡与会与不与会者亦同而张之,裒然成集。此则表圣所无;以今况古,实为过之。

  乃遥从海上书来,谒序于予。予与君仍世中表,以兄事君;自少及长,文义之赏折、道德之切磋、疾病之扶持、患难之奔走,交相许也,亦交相重也。而沧桑已变,万事都非;回首旧游,有如梦寐。所谓君之生圹者,其地之山也、水也、木也、石也,予皆能历忆而得之;而欲以斗酒只鸡,生前预为践约,已不可得!夫台之初辟也,郑氏以区区岛国支先明残局,迹其志事,宁非英雄!乃已竭人谋,难支天壤;后有继者,旷不如前。不三百年而一变、再变,衣冠、正朔荡然无存。其存者,壮而衰,衰而老,老而死;后生小子习其所见、安其所闻,犹是山川、犹是日月,谁复知九泉之下,尚有忠义之骨哉!惟君达人,知有不变者存,变也以常视之;有不死者存,死也以生事之:业已无可如何矣!以其不可知者待后之人,吾姑自隐焉。青山白云中不号而笑、不哭而歌,为有托而逃也,抑无聊之极思耶?丛丛者山,荒荒者海。生刍未致,圆石预题;酒肉墦间,倡予和汝。吾且遥为之广「大招」曰:「魂兮归来」!

  ——见「台湾诗荟」第十八号。

  林氏家传序林献堂

  献堂不肖,辱负先人绪业;茕茕在抱,早夜以思,未能稍扬先德以为种性光!顾念我族自始祖子慕公迁于莆坪,传世十四至太高祖始入台湾,居彰化,数迁至大里杙庄。中经丧乱,子姓蕃衍,分为涂城、太平诸族。而我曾祖实卜居阿罩雾庄,迄今百有二十年矣。力田、习武,世有令德;忠义之气,着在旗常。然谱系虽修,而宏功伟业,尚虞疏落。献堂不敏,敬闻宗人、询及耆旧,乃敢敷陈其事以诏示后人,亦使知祖宗创造之艰难而不可一日怠也。「诗」曰:『毋念尔祖,聿修厥德』;我子孙其念哉!

  ——见「台湾诗荟」第十九号。

  送陈耀庭归北投序陈祚年

  大屯之阳,有北投焉。其地纵横三、四里,山多磺窟,水尽温泉;土壤膏腴,树木明瑟。贤豪之士,多生其间;而吾宗耀庭居之。

  耀庭之始祖云荼公自侯亭东渡,卜居于是,世业农。数传至春晖公,始以货殖丰其产;而栉风沐雨,缔造艰难,固非徼幸而得也。三十年前,余始识公,遂联缟纻之欢。耀庭,其次孙也;时方九岁,头角峥嵘,已非凡物。其先君坤成曾语余曰:『此子他时读书,尚期教诲』!余心识之。耀庭少失怙,事母孝;抚育弟妹,至于成人。而弟少好嬉,尤为劝诫;弟亦悔悟。「书」曰:『惟孝友于兄弟』;其耀庭之谓欤!耀庭既长,奋志读书。适遭世变,遂弃而服贾;迁于稻市,经营矿业,日以宏大。然好与士人游,而与余往来尤密。余因与之合办煤务,亿虽不中,未尝以挫折易其志;其豁达为何如耶!

  耀庭以北投为钓游之地而山水清淑之区也,慨然而归;乡党嘉之。昔疏广归兰陵、陶潜归栗里、张翰赋秋风、韩琦荣昼锦,有全富贵而归者、有薄富贵而亦归者;而耀庭为何如也?耀庭既治矿业,北投又为出矿之地,见闻密迩,擘画周详,可无鞭长莫及之患;则他日之成功,当与少伯居陶,后先比美。于其归也,书此送之。

  按耀庭名振荣,现在北投庄协议员。为人温雅无市井气。草山温泉,则其所营矿区涌出者也。耀庭又以化学制出汤花,为弃垢治病之用,效胜肥皂。

  ——见「台湾诗荟」第二十一号。

  大观书社记庄正

  正字养斋,福建晋江人;同治间举人。婚于板桥林氏,遂游台湾。

  程子曰:『治天下,以正风俗、得贤才为本』。余谓非必天下也,即一都、一邑亦然。风俗必本人心,人心关乎士习;贤才不可遽得,当培养而玉成之。然则化民成俗之原、兴贤育才之道,莫要于建学立教。

  淡水,海外荒徼,入版图最后。国初以前,废为狉榛;开辟百十年,瘴雨蛮烟,悉为含鼓嬉游之宇。然地富庶而人强悍,睚眦之怨,逞刃相仇;连年累岁,亡身破家不休。其性耶、习耶,其不学不教之咎耶?淡北距堑城学宫百余里,惟艋舺有学海书院;而甄陶未广,僻壤孤村之士既闉教泽,甚有漫分气类,毕生裹足不登书堂者。民气之陋、士习之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