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常荣,故又谓之温泉。其注而北,则谓之泺水,达于清河,以入于海,舟之通于济者皆于是乎出也。齐多甘泉,冠于天下,其显名者以十数,而色味皆同,以予验之,盖皆泺水之旁出者也。泺水尝见于《春秋》,鲁桓公十有八年,公及齐侯会于泺。杜预释:在历城西北,入济水。然济水自王莽时不能被河南,而泺水之所入者清河也,预盖失之。今泺上之南堂,其西南则泺水之所出也,故名之曰泺源之堂。

  夫理使客之馆,而辨其山川者,皆太守之事也,故为之识,使此邦之人尚有考也。熙宁六年二月己丑记。

  【齐州北水门记】

  济南多甘泉,名闻者以十数。其酾而为渠,布道路民庐官寺,无所不至,分流,如深山长谷之间。其汇而为渠,环城之西北,故北城之下疏为门以泄之。若岁水溢,城之外流潦暴集,则常取荆苇为蔽,纳土于门,以防外水之入,既弗坚完,又劳且费。至是,始以库钱买石,僦民为工,因其故门,累石为两涯,其深八十尺,广三十尺,中置石楗,析为二门,扃皆用木,视水之高下而闭纵之。于是内外之水,禁障宣通,皆得其节,人无后庐,劳费以熄。其用工始于二月庚午,而成于三月丙戌。董役者,供备库副使驻泊都监张如纶,右侍禁兵马监押伸怀德。二人者,欲后之人知作之自吾三人者始也,来请书,故为之书。是时熙宁五年壬子也。太常博士充集贤校理知齐州军事曾巩记。

  【襄州宜城县长渠记】

  荆及康狼,楚之西山也。水出二山之门,东南而流,春秋之世曰鄢水,左丘明传,鲁桓公十有三年,楚屈瑕伐罗,及鄢,乱次以济是也。其后曰夷水,《水经》所谓汉水又南过宜城县东,夷水注之是也。又其后曰蛮水,郦道元所谓夷水避桓温父名,改曰蛮水是也。秦昭王三十八年,使白起将,攻楚,去鄢百里,立曷,壅是水为渠以灌鄢。鄢,楚都也,遂拔之。秦既得鄢,以为县。汉惠帝三年,改曰宜城。宋孝武帝永初元年,筑宜城之大堤为城,今县治是也。而更谓鄢曰故城。鄢入秦,而白起所为渠因不废。引鄢水以灌田,田皆为沃壤,今长渠是也。

  长渠至宋至和二年,久隳不治,而田数苦旱,川饮食者无所取,令孙永曼叔率民田渠下者,理渠之坏塞,而去其浅隘,遂完故曷,使水还渠中。自二月丙午始作,至三月癸未而毕,田之受渠水者,皆复其旧。曼叔又与民为约束,时其蓄泄,而止其侵争,民皆以为宜也。

  盖鄢水之出西山,初弃于无用,及白起资以祸楚,而后世顾赖其利。郦道元以谓溉田三千余顷,至今千有余年,而曼叔又举众力而复之,使并渠之民,足食而甘饮,其余粟散于四方。盖水出于西山诸谷者其源广,而流于东南者其势下,至今千有余年,而山川高下之形势无改,故曼叔得因其故迹,兴于既废。使水之源流,与地之高下,一有易于古,则曼叔虽力,亦莫能复也。

  夫水莫大于四渎,而河盖数徙,失禹之故道,至于济水,又王莽时而绝,况于众流之细,其通塞岂得如常?而后世欲行水溉田者,往往务蹑古人之遗迹,不考夫山川形势古今之间同异,故用力多而收功少,是亦其不思也欤?

  初,曼叔之复此渠,白其事于知襄州事张瑰唐公。公听之不疑,沮止者不用,故曼叔能以有成。则渠之复,自夫二人者也。方二人者之有为,盖将任其职,非有求于世也。及其后言渠曷者蜂出,然其心盖或有求,故多诡而少实,独长渠之利较然,而二人者之志愈明也。

  熙宁六年,余为襄州,过京师,曼叔时为开封,访余于东门,为余道长渠之事,而诿余以考其约束之废举。予至而问焉,民皆以谓贤君之约束,相与守之,传数十年如其初也。予为之定著令,上司农。八年,曼叔去开封,为汝阴,始以书告之。而是秋大旱,独长渠之田无害也。夫宜知其山川与民之利害者,皆为州者之任,故予不得不书以告后之人,而又使之知夫作之所以始也。曼叔今为尚书兵部郎中、龙图阁直学士。八月丁丑曾巩记。

  【徐孺子祠堂记】

  汉元兴以后,政出宦者,小人挟其威福,相煽为恶,中材顾望,不知所为。汉既失其操柄,纪纲大坏。然在位公卿大夫,多豪杰特起之士,相与发愤同心,直道正言,分别是非白黑,不少屈其意,至于不容,而织罗钩党之狱起,其执弥坚,而其行弥励,志虽不就而忠有余。故及其既殁,而汉亦以亡。当是之时,天下闻其风、慕其义者,人人感慨奋激,至于解印绶,弃家族,骨肉相勉,趋死而不避。百余年间,擅强大,觊非望者相属,皆逡巡而不敢发。汉能以亡为存,盖其力也。

  孺子于时,豫章太守陈蕃、太尉黄琼辟皆不就,举有道,拜太原太守,安车备礼,召皆不至。盖忘己以为人,与独善于隐约,其操虽殊,其志于仁一也。在位士大夫,抗其节于乱世,不以死生动其心,异于怀禄之臣远矣,然而不屑去者,义在于济物故也。孺子尝谓郭林宗曰:“大木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栖栖不皇宁处?”此其意亦非自足于丘壑,遗世而不顾者也。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