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而足以治也。豹治十二渠以利民,至乎汉吏不能废,民以为西门君所为,不从吏以废也,则豹之德亦足以感于民心矣。然则尚刑,故曰任刑焉耳。使无以怀之,而惟刑之见,则民岂得或不能欺之哉?

  【非礼之礼】

  古之人以是为礼,而吾今必由之,是未必合于古之礼也;古之人以是为义,而吾今必由之,是未必合于古之义也。夫天下之事,其为变岂一乎哉?固有迹同而实异者矣。今之人讠思讠思然求合于其迹而不知权时之变,是则所同者古人之迹,而所异者其实也。事同于古人之迹而异于其实,则其为天下之害莫大矣,此圣人所以贵乎权时之变者也。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不为。”盖所谓迹同而实异者也。夫君之可爱而臣之不可以犯上,盖夫莫大之义而万世不可以易者也。桀、纣为不善而汤、武放弑之,而天下不以为不义也。盖知向所谓义者,义之常,而汤、武之事有所变,而吾欲守其故,其为蔽一,而其为天下之患同矣。使汤、武暗于君臣之常义,而不达于时事之权变,则岂所谓汤、武哉?圣人之制礼也,非不欲俭,以为俭者,非天下之欲也,故制于奢俭之中焉。盖礼之奢为众人之欲,而圣人之意未尝不欲俭也。孔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然天下不以为非礼也。盖知向之所谓礼者,礼之常,而孔子之事,为礼之权也。且奢者为众人之所欲而制,今众人能俭,则圣人之所欲,而礼之所宜矣,然则可以无从乎?使孔子蔽于制礼之文,而不达于制礼之意,则岂所谓孔子哉?故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不为。”释者曰:“非礼之礼,若娶妻而朝暮拜之者是也。非义之义,若借交以报仇是也。”夫娶妻而朝暮拜之,借交以报仇,中人之所不为者,岂待大人而后能不为乎?呜呼,盖亦失孟子之意矣。

  【王霸】

  仁义礼信,天下之达道,而王霸之所同也。夫王之与霸,其所以用者则同,而其所以名者则异,何也?盖其心异而已矣。其心异则其事异,其事异则其功异,其功异则其名不得不异也。王者之道,其心非有求于天下也,所以为仁、义、礼、信者,以为吾所当为而已矣。以仁、义、礼、信修其身而移之政,则天下莫不化之也。是故王者之治,知为之于此,不知求之于彼,而彼固已化矣。霸者之道则不然:其心未尝仁也,而患天下恶其不仁,于是示之以仁;其心未尝义也,而患天下恶其不义,于是示之以义。其于礼、信,亦若是而已矣。是故霸者之心为利,而假王者之道以示其所欲;其有为也,唯恐民之不见而天下之不闻也。故曰其心异也。齐桓公劫于曹沫之刃,而许归其地。夫欲归其地者,非吾之心也,许之者,免死而已。由王者之道,则勿归焉可也,而桓公必归之地。晋文公伐原,约三日而退,三日而原不降。由王者之道,则虽待其降焉可也,而文公必退其师,盖欲其信示于民者也。凡所为仁、义、礼、信,亦无以异于此矣。故曰其事异也。王者之大,若天地然,天地无所劳于万物,而万物各得其性,万物虽得其性,而莫知其为天地之功也。王者无所劳于天下,而天下各得其治,虽得其治,然而莫知其为王者之德也。霸者之道则不然,若世之惠人耳,寒而与之衣,饥而与之食,民虽知吾之惠,而吾之惠亦不能及夫广也。故曰其功异也。夫王霸之道则异矣,其用至诚,以求其利,而天下与之。故王者之道,虽不求,利之所归。霸者之道,必主于利,然不假王者之事以接天下,则天下孰与之哉?

  【性情】

  性、情,一也。世有论者曰,“性善情恶”,是徒识性情之名而不知性情之实也。喜、怒、哀、乐、好、恶、欲未发于外而存于心,性也;喜、怒、哀、乐、好、恶、欲发于外而见于行,情也。性者情之本,情者性之用。故吾曰性情一也。彼曰性善,无它,是尝读孟子之书,而未尝求孟子之意耳。彼曰情恶,无它,是有见于天下之以此七者而入于恶,而不知七者之出于性耳。故此七者,人生而有之,接于物而后动焉。动而当于理,则圣也、贤也;不当于理,则小人也。彼徒有见于情之发于外者为外物之所累,而遂入于恶也,因曰情恶也,害性者,情也。是曾不察于情之发于外而为外物之所感,而遂入于善者乎?盖君子养性之善,故情亦善;小人养性之恶,故情亦恶。故君子之所以为君子,莫非情也;小人之所以为小人,莫非情也。彼论之失者,以其求性于君子,求情于小人耳。自其所谓情者,莫非喜、怒、哀、乐、好、恶、欲也。舜之圣也,象喜亦喜,使舜当喜而不喜,则岂足以为舜乎?文王之圣也,王赫斯怒,使文王当怒而不怒,则岂足以为文王乎?举此二者而明之,则其馀可知矣。如其废情,则性虽善,何以自明哉?诚如今论者之说,无情者善,则是若木石者尚矣。是以知性情之相须,犹弓矢之相待而用,若夫善恶,则犹中与不中也。曰:“然则性有恶乎?”曰:孟子曰“养其大体为大人,养其小体为小人”,扬子曰“人之性善恶混”,是知性可以为恶也。

  【勇惠】

  世之论者曰:“惠者轻与,勇者轻死,临财而不訾,临难而不避者,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