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以待旦;孔子之圣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子且以为用意乎?不用意乎?应子欣然曰:吾今而后,日以集义为事,先难而后获,违道其不远乎?予曰:子勉之矣。以子之敏,用其力于仁,何远之有?子归,见叔父天彝而商新得焉,其为我质之。
赠邵文化
良知之蕴,发于孟子。夷考孟子之行,何其善于致良知也。传食诸侯,众之所非也,而行之。齐饥发棠,众之所悦也,而不行。一见诸侯,众以为可为也,而不行。三宿出昼,众以为濡滞也,而行之。杨墨,众之所归也,而斥之。仲子,众之所廉也,仪衍,众之所谓大丈夫也,而又斥之。匡章,众之所谓不孝也,而不斥,又从而礼貌之。馈金,可受也,亦可却也。币交,可报也,亦可不报也。盖惟自致其良知,不狥毁誉,不拘格式,不求声名,为其所为,欲其所欲,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如斯而已矣。后之学者不知自致其良知,以为揆事宰物之本,往往依凭于外,以为前却,故知其不可为,而众或悦之,则靡然而从之矣;知其可为,而众或非之,则蹜然而辟之矣。古人之所以行,而心所不安,亦摹仿而蹈之矣;心之所安,而古人未尝行焉,亦隐忍而弗果矣。呜呼,良知之在人,犹轻重之有权,长短之有度也。不自精其权度,而称铢较两,揣丈测寻,嘵嘵然欲以开物成务,多见其惑也已。
吾友邵文化质粹而志敏,慨然自信于良知之学。其游南都,南都之君子皆乐与之交。虽予之不敏,扶疾而听之,欣欣然若有契也。兹将归吴兴,吴江多讲学之士,声应气求,当有勃然相感者。因述所闻于师友者以为赠。文化其何以处我?
赠胡孺道
胡生孺道自芜湖来学于南都。时北风方怒,长江无行舟。舟有鬻姜者,畏其腐,独棹以下。因呼而附之中流。白浪入舟,生惧欲旋。鬻姜者笑曰,尔第稳坐,无尼吾事。及暮,风小憩,生欲泊,复笑而不应,夜遂至于龙江。明日,生入以告于东廓山人。山人訢然曰:子欲求师乎?则鬻姜者是已。鬻姜者之志于利也,虽风波险阻,毅然而弗避,故遂如所期而至。子之志于道也,果如其志于利?弗泊弗旋,其将不有所至乎?圣门之教曰,仁者安仁,智者利仁。夫以仁为利,毅然求必得之,造次于是,颠沛于是,是谓择乎中庸。而能期月守之,斯智之实也。循而化之,其志于安仁也,不远矣。世之明著衣冠、高谈仁义,一旦临利害,薾然丧其常,度而欲避之,皆鬻姜者之所笑也。生惕然喜曰,彼以其利,我以吾义。而今而后,其敢忘鬻姜之志!既数月,其兄大用,召之归省,求所以自儆者。追书其说以励之。
赠廖生曰进
廖生曰进再见于南都,相与切磋良知之训,慨然若有得也。逾年,将归瑞州,求所以为别后药石之资。予曰:吾与子朝夕所切磋者,皆药三长两短也,而何以复求为?子亦知夫长生之术,人所乐闻者乎?曰:然,曰:乐长生而不得其方,长生可得乎?曰:否。曰:得其方而不服食之,将能长生乎?曰:弗能矣。曰:服食之而或间其功,或杂以他方,其终可成仙乎?曰:终弗可成矣。曰:吾与子之学也,何以异于是?吾之所闻于师也,古圣相传之方也。定性之学,无欲之要,戒慎战兢之功,皆所以全其良知之精明真纯而不使外诱得以病之也。全其精明真纯而外诱不能病之,则从古圣贤虽越宇宙,固可以开关启钥,亲聆其声欬,而周旋揖让于其间矣。尧舜知他几千年?其心至今在。文王在上,于昭于天。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孔子道德高厚,教化无穷,实与天地参,而四时同。兹吾儒长生之说也。世之没溺于辞章、摹仿于事功、勤苦于著述,症候虽异,均足以耗元精而滋疴毒,其于长生也,远矣。
赠杨生归蜀
人心之灵,万古如一日。试举目之分黑白,鼻之别香臭、口之辨甘苦,今人其有异于三代乎?以三代准唐虞,唐虞其有异于今乎?是是非非若黑白甘苦,谓也不能知是非,诬其心者也。夫以心体之同也,则宜其咸趋于善也,而或以入于恶者,物欲病之也。目之病也,则黑白眩矣;鼻之病也,则香臭淆矣;口之病也,则甘苦变矣。六籍之言,圣人医世之方,靳以去其物欲而全其灵明者也。至孟氏善发明之,道性善,称尧舜,毅然以疗一世之痼。尧舜者,性之离娄也。离娄之明,非有加于目也,能不失其本明而已矣。曹交之较汤文,索其觕也。曰归而求之有余师,揭其精也。夫孩提而知爱,长而知敬,入井而知恻隐,呼蹴而知羞恶,岂必待诏告而后能哉?心之灵明,是谓严师。是是非非,若黑白甘苦,粲然不爽,患在不能遵其教耳。遵而弗背,可以为尧舜;背而弗遵,不免为桀蹠。自慊自欺由己,而由人乎哉?
杨生科自江津来省其兄几川郡侯,侯语之曰,吉安惜阴诸友方从事于致良知之学,吾甚嘉之,汝其往请益焉。归,以告于蜀之同志,。生欣然受命,具书诸友,求所以为弦韦之佩者。予嘉其志,而思以赞之。力疾,述所闻以赠。
遗爱集序
遗爱集者,吾邑之庶士庶民为双江危侯而作也。侯讳岳,字季申,起家黔阳,成进士,出理吾吉之狱讼,廉洁自持,皭如冰霜,而平易近民,坦无城府。凡我九邑,莫不望以署其政教。维兹安福苦于虚粮,如洚水炎火,莫之御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