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故微矣。生之言醒也,不闻道术而冥于得失,眊眊乎若醉且梦也。盖世之宅其生有四,而视人之生亦有三。峻德克明,被四表而格上下,命曰长生;临渊履冰,以毖天真,命曰葆生;仁义纷华,随波以靡,命曰浮生;败礼败度,若持斧伐枯树,命曰戕生;蒙休被泽,图以身赎而弗得也,命曰荣生;毒痡腥闻,蹙然曷丧偕亡也,命曰辱生;闻而悲之曰,是可以为善也,惜其未济也,命曰悼生。二三子其敬择之。
圣学之篇,以一者无欲为要,是希圣希天、彻上彻下语。罔游于逸,罔淫于乐,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古圣精一克一工课犹恻恻劝规如是,吾侪自省何似?而依违逸乐货色中,不猛洗刷,将无以拔于凡民,安望与千圣同堂、两仪并位乎?故不从无欲而学,终不足以全归无极之贞。近谒莲华墓,宿郁孤祠,汗背竦发,思与同志服膺之。
因构居室,于此学有儆省。一瓦阙则为雨穴,一苇阙则为风窦,一砖阙则为鼠雀牖。吾辈欲致广大,却忽精微,庸德庸言敢于多少放过,甚惧风雨鼠雀之坏广居也。书以自箴,遂贻同志。
柴桑老仙,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而日月掷人,终晓不静。此其志将以何骋?必有恻然而不容已者。吾侪安安而居,于于而来,与此老毕竟殊科,况于发愤如孔,孳孳如孟,又安可同日语乎?岁晏春初,两会文明,共订除旧布新之策,幸无虚此佳境。
志于富贵,则败度败礼,不足以语功名;志于功名,则求可求成,不足以语道德;志于道德,则居广居,立正位,行大道,达则为伊周,穷则为颜闵,何尝无功名?何尝不富贵?富贵不由于道德,则墦间醉饱,只为妻妾之泣;功名不出于道德,虽一匡功烈,童子且耻称之。故学者莫先于辨志。
学者果有真切求仁之志,则知善必迁,知过必改,虽点检未及,犹可以无恶。若立志不真,则多少因循,多少容隐,纵强加修饬,终未得为寡过。故圣学以慎独为彀率。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虽贫且贱,福也!弗慈弗孝,弗友弗恭,虽富且贵,祸也!故让国而逃,夷齐之福;争国而得,卫辄之祸。是以求福有道,勇于为善;禳祸有术,勇于去慝。
龙华会语
圣门讲学,以修德为命脉,以徙义改不善为下手实功。吾侪从事于学久矣,若论闻义不徙,不善不改,茫茫荡荡,诸君必不肯当。若论徙义改不善,洁洁净净,诸君亦不敢当。然则,今日之病症,其在徙不徙、改不改之间乎?
学者不识自家德性,故痛痒漠然。曰忧曰乐,向外驰逐,举不得其正。义是德性本来安宅,必须搬居,故曰徙;不善是德性错走路头,必须走转,故曰改。若人抛家捐产,辗转流离,安得不忧?
德性是天命之性。性字从心从生。这心之生理精明真纯,是发育万物、峻极于天的根本。戒慎恐惧,养此生理,从君臣父子交接处周贯充出,无须臾亏损,便是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学圣学者须从此命脉上学。顶天立地,全生全归。贫贱患难,何往而不自得!
古人发育峻极,只从三千三百充拓,不是悬空担当。三千三百,只从戒惧真体流出,不是枝节检点。
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有中和,壹是皆有位育。中和不在戒惧外,只是喜怒哀乐大公顺应处;位育不在中和外,只是大公顺应与君臣父子交接处。
人伦庶物日与吾相接,无一刻离得。故庸德之信,庸言之谨,兢业不肯放过,如织丝者丝丝入筘,无一丝可断,乃是经纶大经。
庸德庸言之学,愚夫愚妇可以谨,可以信,而在圣人尚以为未尽,连说两个不敢字。世之颖爽者开口说谨信为已能,则诬圣人;其愿朴者缩手以谨信为不可能,则诬愚夫愚妇。
后世通病,在于局量狭而学力粗。粗则不精,狭则不弘。故官职一货贿便能眩夺得,一技艺、一事功便能满溢得。古之学明明德于天下,吾侪自省有此愿欲否?发育万物,与天地参,吾侪自省以为性分内事否?
明明德于天下,是良知愿欲与日月体段同明。致知在格物,是从扶桑历中天,入于虞渊,无物不照,无照不真,乃是填实这个体段。
孳孳为善,是从天命之性不睹不闻真体戒惧,故造次颠沛无须臾离,不缘闻见起灭。择善而从,此善是闻见中得来,于真体尚隔一层。学者以良知为主,则闻见皆良知运用;以闻见为主,则良知随闻见转移,分动分静,不是圣门脉络。仰观于天,确然常运矣;俯察于地,508然常流矣;内省于良知,昭然常虚常灵矣。日入虞渊,未尝不照。不潴澄潭,未尝不流;心遇闲静,未尝不知。故慎独之学通昼夜。日有不照,云雾翳之;水有不流,沙石壅之;吾心有不知,其诸云雾沙石乎?颜氏之子,语之不惰,退省足以发,不肯须臾自翳自壅,故有不善未尝不知。吾侪不及颜子,果天乎?人乎?圣门博约之学。群弟子共闻之,而颜子独叹其循循善诱。精神命脉,欲罢不能。真阳一脉,迸破群阴,方是徙义改过、洁洁净净手段。故曰“复见其天地之心”。天地之心,岂容一毫阴慝夹杂得?其曰休曰独,曰敦曰频曰迷,非天之降才殊也,能竭不能竭,便是自进自止之机。
良师帅讲学于龙华,正欲脱俗习而复帝衷,与人人共之。诸缙绅协于斯,诸英俊聚于斯,诸耆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