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宗党。不惟不复早朝。益且尽日耽于丝竹。以致禄山倡乱。乘舆播迁。帝既诛妃以谢天下。则宜悔过。乃复展转思。不能自绝。至令方士遍索其神。得钿合金钗而不辨其诈。是真迷而不悟者矣。吁。以五十年致治之主。而一女子覆其成功。权去势诎。而以忧死。悲夫。女宠之祸。岂浅鲜哉。花钿委地。无人收伏。后钿合金钗案。意者妃就绝之时。花钿散逸。民间必有得之者。方士特挟此以欺上皇。非有他术也。
  。诗人玉屑。曰。峨眉山下少人行。峨眉在嘉州。与幸蜀全无交涉。乃文章之病也。汪立名曰。按。隐居诗话。云。唐人咏马嵬事多矣。世所称白居易。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此乃歌咏禄山能使官兵叛逼追明皇不得已。而诛杨妃也。岂特不晓文章体裁而造语蠢拙。抑亦失臣下事君之礼。老杜则不然。其。北征。诗曰。不闻夏殷衰。中自诛褒妲。乃见明皇鉴夏商之败。畏天悔祸。赐妃子以死。官军何与焉。此论为推尊少陵则可。若以此贬乐天则不可。论诗须相题。长恨歌。本与陈鸿。王质夫话杨妃始终而作。犹虑诗有未详。陈鸿又作。长恨歌传。所谓不特感其事。亦欲惩尤物。窒乱阶。垂于将来也。自与。北征。诗不同。若讳马嵬事。实则。长恨。二字便无著落矣。读书全不理会作诗本末。而执片词肆议古人。已属太过。至谓歌咏禄山能使官军云云。则尤近乎锻炼矣。宋人多文字吹求之祸。皆酿于此等议论。若唐人作诗。本无所谓忌讳。忠厚之风。自可慕也。然陈传中叙贵妃进于寿邸。而白诗讳之。但云。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安得谓乐天不知文章大体耶。倘有祖其谬以罗织少陵者。必将以少陵。忆昔。诗。张后不乐天子忙。句。为失以臣事君之礼。百官跣足随天王。句。为歌咏吐蕃追逼代宗。又岂通论乎。
  琵琶引并序
  元和十年。予左迁九江郡司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闻船中夜弹琵琶者。听其音。铮铮然有京都声。问其人。本长安倡女。尝学琵琶于穆曹二善才。年长色衰。委身为贾人妇。遂命酒。使快弹数曲。曲罢悯默。自叙少小时欢乐事。今漂沦憔悴。转徙于江湖间。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觉有迁谪意。因为长句。歌以赠之。凡六百一十六言。命曰。琵琶行。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意。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么。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大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滩。
  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东船西舫悄无言。惟见江心秋月白。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曲罢曾教善才伏。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
  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
  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
  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感我此言良久立。却作促弦弦转急。
  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原选者评。满腔迁谪之感。借商妇以发之。有同病相怜之意焉。比兴相纬。寄托遥深。其意微以显。其音哀以思。其辞丽以则。十九首。云。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及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与此篇同为千秋绝调。不必以古近。前后分也。
  。容齐五笔。曰。白公。琵琶行。读者但羡其风致。敬其词章。至形于乐府。歌咏之不足。遂以谓真为长安故倡而作。不知直欲摅写天涯沦落之恨尔。
  唐汝询曰。此宦游不遂。因琵琶以托兴也。言当清秋明月之夜。闻琵琶哀怨之音。听商妇自叙之苦。以动我逐臣久客之怀。宜其泣下沾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