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解「独乐」为「毒药」,补注又引「瞑眩」之语以实之。必欲如此强为之说,岂不可通,但别本如此,文自分明,不必强穿凿耳。然今本皆出王逸,不知别本又何自而得此本语也。
「孰不实而有获」,详上文,实当作殖,然自王逸已解作「空穗」,则其误久矣。获,一作获,亦非也。
怀沙。改,叶音己。按郑注仪礼释用己日为自变改,则二字音义固相近也。
「怀质抱情,独无匹兮」,诸本皆同,史记亦然。而王逸训匹为双,补注云「俗字作疋」,则其来久矣。但下句云「伯乐旣没,骥焉程兮」,于韵不叶,故尝疑之,而以上下文意及上篇「并日夜而无正」者证之,知匹当作正,乃与下句音义皆叶,然犹未敢必其然也。及读哀时命之篇,则其词有曰「怀瑶象而握琼兮,愿陈列而无正」,正与此句相似,其上下句又以荣、逞、成、生为韵,又与此同,然后断然知其当改而无疑也。
惜往日。「受命诏以昭时」,时,一作诗,说者便引国语楚教太子以诗为说【二】,殊无意谓。
介子立枯事,补注以左传为据而不之信,然此词明言立枯,又云缟素而哭,庄子亦有抱木之说,固未可以一说而尽疑之也。
悲回风。「施黄棘之枉策」,补注据史记楚怀王二十五年人舆秦盟于黄棘,其后为秦所欺,卒以客死,今顷襄王又信任奸回,将亡其国,故言己之所以假延日月,无以自处者,以其君欲复施黄棘之枉策也。其说虽有事证,然与此文理絶不相人,不若旧说之为安也。
远游
客有语余者曰:「髙宗恭默思道,梦帝赍以良弼,寤而求之,即得傅说,遂以为相。若使梦赍之夕,应时即生,则自襁褓之间以及强立之岁,亦须二三十年,始堪任用。王者政令所出,日有万几,岂容数十年之问不发一语,又虚相位以待乳下之婴儿乎?今书之言如此,则是髙宗旣得此梦,实时搜访,便得其人,而已堪作相,以代王言矣。明是一旦忽然从天而下,便为成人,无少长之渐也。」余闻其言,心窃怪之而不敢答。今读此书,洪注所引庄子音义已有傅说生无父母之说,乃知人之虑已有及此者矣。洪氏引之而无他说,则岂亦以是为不易之论而无所疑也耶?然则余之昧陋,而见事独迟,为可笑已。
屈子「载营魄」之言,,本于老氏,而扬雄又因其语以明月之盈阙,其所指之事虽殊,而其立文之意则一。顾为三书之解者,皆不能通其说,故今合而论之,庶乎其足以相明也。盖以车承人谓之载,古今世俗之通言也。以人登车亦谓之载,则古文史类多有之,如汉纪云「刘章从谒者与载」,韩集云「妇人以孺子载」,盖皆此意,而今三子之言,其字义亦如此也。但老子、屈子以人之精神言之,则其所谓营者,字与荧同,而为晶明光炯之意。其所谓魄,则亦若余之所论于九歌者耳。扬子以日月之光明论之,则固以月之体质为魄,而日之光耀为魂也。以人之精神言者,其意盖以魂阳动而魄阴静,魂火二而魄水一,故曰「载营魄抱一,能勿离乎。」言以魂加魄,以动守静,以火迫水,以二守一,而不相离,如人登车而常载于其上,则魂安静而魄精明,火不燥而水不溢,固长生久视之要诀也。屈子之言,虽不致详,然以其所谓「无滑而魂」、「虚以待之」之语推之,则其意当亦出此无疑矣。其以日月言者,则谓日以其光加于月魄而为之明,如人登车而载于其上也,故曰「月未望则载魄于西,旣望则终魄于东,其遡于日乎」。言月之方生,则以之光加被于魄之西,而渐满其东,以至于望而后圜。及旣望矣,则以日之光终守其魄之东,而渐亏其西,以至于晦而后尽。盖月遡日以为明,未望则日在其右,旣望则在其左,故各向其所在而受光,如民向君之化而成俗也。三子之肓虽为两事,而所言载魄,则其文义同为一说,故丹经历术,皆有纳甲之法,互相资取,以相发明,盖其理初不异也。但为之说者,不能深考,如河上公之言老子,以营为魂,则固非字义,而又并言人载魂魄之上以得生,当爱养之,则又失其文意。独其载字之义粗为得之,然不足以补其所失之多也。若王辅嗣以载为处,以营魄为人所常居之处,则亦河上之意。至于近世,而苏子由、王元泽之说出焉,则此二人者,平生之论如水火之不同,而于此义皆以魂为神,以魄为物,而欲使神常载魄以行,不欲使神为魄之所载。洪庆善之于此书,亦谓阳气充魄为魂,能运动则其生全矣,则其意亦若苏、王之云,而皆以载为以车承人之义矣。是不唯非其文意,且若如此,则是将使神常劳动【三】,而魄亦不得以少息,虽幸免于物欲沈溺之累,而窈冥之中精一之妙,反为强阳所挟,以驰骛于纷拏胶扰之涂,卒以陷于众人伤生损寿之域,而不自知也。其于二子之意何如哉?若其说扬子者,则皆以载为哉,固失其指,而李轨解魄为光,尤为乖谬。至宋贯之、司马公始觉其非,然遂欲改魄为胐,则亦未深考此载字之义,而失之愈远矣。唯近岁王伯照以为未望则魄为明所载,似得其理;旣而又曰:旣望则明为魄所终,则是下句当曰「终明」,而不当为「终魄」矣。以此推之,恐其于上句文义之乡背,亦未免如苏氏、王氏之云,为自下而载上也。大氐后人读前人之书,不能沈潜反复,求其本义,而輙以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