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见勋旧盛烈泯汲无闻,为史官者无所逃其责矣。此列传之所当修也。
一、昔司马迁为太史令,网罗天下放失旧闻,遗文古事靡不毕集。于是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汉春秋,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宣布于世。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焉。夫史固欲其核实,事尤贵于网罗。今史馆修书,不过行之有司,俾之采录。或功臣子孙衰替而无人供报,或有司惮烦而不尽施行,事之卒不能具者,此也。今史官先当取具国初以来至于某年中间功臣当立传者若干人,各具姓名,或即其子孙宗族,或即其亲旧故吏,或即其居官之所,指名取索。其人自当具报,不许有司因而烦扰。又诸公遗文,各处或已刊行,开具模印。未刊板者,令有司即其家抄录,校雠无讹,申达史馆。严立程限,违者,罪及提调官吏。庶几事无所遗,汗青有日矣!
一、官品固有高低,人材则无贵贱。且作史者,本欲纪载贤能,以为后世之法,初岂别其贵贱而辄以为等差。故赵周既贵,姓名止见于当时;黄宪虽微,善行永传于后世。近自金源以来,始以官至三品者行事得登于史,是使忠烈隐逸之士,凡在下位者,皆不得文书,何以劝善乎?其法之谬,以至如此!今二品以上,虽有官爵,别无事,自可削去。三品以下,或守令之贤,政绩可纪;或隐逸之善,著述可传;或人子之事亲,若王祥之孝感;或义士之赴难,若南霁云之杀身,并宜登载于编,以为将来之劝。
一、史之为书,善恶并载,盖善者所以为劝,恶者所以为戒也。故《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后世史臣亦云:「诛奸谀于既死,发潜德之幽光。」今修史条例,止见采取嘉言善行,则奸臣贼子之事,将不复登于书欤?彼奸臣者,固不恤其书与否也,今从而泯灭之,是使奸计暴行,得快于一时,无所垂戒于后世,彼又何惮而不为恶乎?且如阿合马、桑哥、帖失、倒剌沙之流,皆当明着其欺罔之罪,弒逆之谋,庶几奸邪之徒有所警畏。然诸家所具事迹,多出于孝子慈孙之言,门人故吏之手,恐有不实,又当参以刑曹之过簿,吏部之行止。如此,则善恶备而无虚美恶之讥矣!(录自《滋溪文稿》卷二十六)
河南胁从诖误
自昔国家信赏必罚,敷扬治化,惟务安辑于九有;宣布号令,是欲彰信于兆民。夫治化清谧,则民宴然受惠;号令反复,则事纷然不宁。故治大国若烹小鲜,夫鱼扰之则乱,民抚之则安,此古人之格言,实有国之明鉴。钦惟皇元,奄有中夏,列圣相继,于今百年,盖以忠厚得民心,以安静养民力,中外无间,号称治平。
近因至元五年,盗起河南之境,造谋起意,不过范孟等十余辈,胁从诖误,连及赵文铎等七百人。赖上天垂佑民社,而渠魁旋即诛夷。惟余诖误之徒,迄今议拟未绝。比者承诏奉使京畿,询民疾苦,疏涤冤滞,省部时政一二,耳目之所见闻,若复循然不言,是负朝廷委托。夫事或涉疑人误犯者,则情有可矜;法已至明,人故犯之,则罪在不宥。然时有变通,人有寡,而为治者,亦未尝不致察焉。昔者中统之初,李叛乱,震惊河朔,残扰山东。伏读当时诏赦节文有曰:「岂期逆,几陷全齐。遂愚尔,咸蹈祸机。顾其势之使然,岂吾民之得已。今者天讨既平,人心尚惑,奚暇偏枯之恤,庶令反侧之安。除将逆贼李父子,并同谋者,并正典刑讫外,知情胁从诖误,及逃移他所、流亡外界之人,赦书到日,并皆原免。」盖当是时,中原初定,江南未附,国家仁厚宽大,海涵养育,所以收人心安反侧者如此。迩者,河南范孟之徒,伪造中书之奏目,矫为行省之文符,路下之州,州行之县,诈称朝廷之使者,未尝明言其叛谋。一言之出,其事急于星火,数日之内,何暇辨其伪真?是以圣天子上体世祖之宽仁,下轸民庶之昏愚,至元六年三月十八日,因颁诏令于天下,特出专条以赦之。河南之民,欢呼鼓舞,帖然安定,始获更生之赐。经今已是数年,议拟犹或未。窃虑远近民有未安;诚恐中间事有未定。《书》曰:「令出惟行,弗惟反言。」号令之出,不可壅逆而不行也。《礼》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纶,其出如綍。」言其已行,而不可反也。
又至元四年正月初一日,钦奉诏书内一款:「反贼棒胡、朱光卿、韩法师等,明正典刑外,其余未获诖误之徒,并免其罪。」盖有国家者,本欲百姓治安而已,故或罹水旱之,则加赈恤之恩,视之惟恐其如伤也;或遭过误之罪,则行宽宥之典,抚之惟恐不至也。且以李之叛,其知情胁从诖误者,并皆原免;棒胡之反,未获胁从诖误之徒,亦免其罪;今范孟等,盗杀宰臣,亦已伏诛,而胁从诖误之人既已赦之,又复罪之,是反汗也,是示以不信也。夫以堂堂朝廷之尊,而号令反复若此,既有损于国体,又轻失其人心,岂惟致疑于多方,复恐贻讥于后世。宜从都省早为明白闻奏,将河南胁从诖误之徒,钦依已行诏书,并许赦原,以断天下之疑,以绝四方之惑,使海内之民,信朝廷之号令,而无反侧之心,沐国家之德泽,而安承平之治,不胜幸甚!(录自《滋溪文稿》卷二十六)
论不可数赦
自昔国家,务明刑政。苟或赦宥之数行,必致纪纲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