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也。
常梦锡性犷直。初升朝,见党人互相推挽,日以谬悠尝试之说,聋瞽朝听,梦锡大惊,因发狂归,杜门モ外补。又数年,复还朝列。会上巳日,朝贵出秦淮游宴,坐中有诋大朝事者。梦锡瞪目戟手,曰:“诸君平时每言致君如尧舜,今返自为小朝耶?”众莫之对。梦锡归,遂上表,历指权要朋私卖国,及发宰执狼籍数事。朝廷不能加察,以其语大忤,夺官流徙,梦锡因忽忽不得志以卒。后主时,方追加甄赠。
叟尝谓上古之时,人伪未炽,有所谓指邪戒佞之草,非能切痛于人也,然其芒颖之所摇,巳足以破非心于肝鬲矣。德之下衰,文奸而饰诈者渐起,于是有神羊獬存之兽,造形而致触,然未尚有声气也,而其头角之所取,亦足以判曲直,明是非。德又下衰,混淆而区处,以智力相轧,争其消息,乃如寒暑之序,而莫得其端倪,不可复以衡决矣。乃有悻悻<并页>怒之气钟于中,不能之节士,叫号疾呼,陵等而犯分,不惜其躯命而贪,以其不訾之孤力,思有以排拔山之根党。虽且不格以死亡,犹将使后世之下,粗有概操者,亦皆为之毛发森忄双,有如梦锡者,真其人欤!吁,自草而兽,自兽而人,至于人亦极矣,而又且不胜焉。吾不知继其后者,又将孰恃以寄其直耶!冥冥之上,不曰有天乎,借或天且恝然而不以为事,则吾知其末如之何矣。
晋王景遂性好宝玉,尝以玉杯行酒,坐客传玩,以为希世之奇,赞善张易佯醉抵之地,曰:“贵宝贱士,大王不当如是。”坐上客皆腭眙失色,王敛容谢之。自是每慰荐易。及易当使海东,王惊促入白上,以为朝臣如张易不可多得,柰何远使,使之冒犯风涛也。上曰:“无忧也。如易之为人,海神岂敢侮之耶?”
叟尝谓人之常情,甘于耳目之近玩,而匿于左右之谀言,泯泯以终其身,而不之知觉者,举皆是也。古语有之:“自非圣人,不能受人尽言。”张易轻以胸臆,而回宗藩之嗜好,非惟不加吝惜,而更得褒敬焉。故张易言之无难也,晋王受之为难。回视坐上逢意而赞奇之人,何啻奴颜婢膝乞モ者之所为夫!彼既忍于是态矣,卒然而正直之言,横出于其所不意,求其不沾沾巧谗,以娟嫉正士者,幸矣,则其腭眙瑟缩,颜色不能自主,亦无足怪也。今晋王乃能超然出于流俗寻常之见,而危受国士之言于群枉之中,至为之终身爱惜,惟恐其不至,以是而迹王之所存,其有以大过人者。世之人连连于形迹之伪,而促为敛容以谢者,盖有之矣,然未必由衷也,未必由衷,则不能如王之慰荐易者矣。呜呼!九泉而可作也,叟其拥彗于晋邸之门。
天长令江梦孙,初至官,吏白大厅妖怪不可居,请止便室。梦孙曰:“勿┰,吾自当之。”既夕,果有魅呼笑而至,掀投床几,叩寝室疾呼曰:“江梦孙速出。” 梦孙卧闻,答之以喏,乃整服朝服,秉执出户,炉奠爵而祝曰:“不知何人,辄敢召县令?夫令为民长,必有正厅以御群吏,汝或为神,必当受民祀祠,岂得非理与王者主宰争居官府?日月昭晰,吾当奏白。汝虽后悔,其可及乎?”由是阒然,不复闻灵向矣。
叟曰:太古之时,民神杂扰,申命重黎,绝地天通,禹铸九鼎,以图神奸,使人人通知其名象,虽入山林而缪□弗祥之气,弗敢奸也,圣人之所以虑,天下后世者,可谓详尽矣。今天长之魅,乃据县令治所,而与其官长争处。吁,岂不怪矣乎!然而人之心静者,天地可鉴也,日月可照也,出其言而不戾于正,则群枉者必将挠服。考梦孙之所以行己者,魅固不格矣。柰何尚且恣睢,作为淫威,及闻正言,然后情得意沮,藏匿伏息,彼亦下愚之类,非所谓黠鬼也。
宋子嵩初佐烈祖,招徕俊杰,布在班行,如孙晟、韩熙载等,皆有特操,议论可听。及晚年惑于陈觉、冯延己等,更疏薄平时素所知奖者,新进用事之人,声势气焰,往往炙手可热,孙丞相等尝所叹吒。一日,晟间见齐邱曰:“君侯以管乐之材,当阿衡之地,好恶举动,不可不审。且人主所与共心意者,近则法从数君子,远则七人之列,与三院御史,皆绳愆纠缪之任,又劝讲金华,所以开发上听,羽仪储宫,所以隆重国本,皆须搜择硕德,其性方整重质,有守而不回邪之人。比日所除,群听尚且不惬,将复何所冀耶?”齐邱曰:“无忌素以大量称,号能容同异者,方今大业草创,实藉众俊,柰何铢称而衡较?且人全材,实不易得,若以一节一目而废其寻常,仆惧无时而可以得人也。”晟曰:“不然。仆闻之,昔墨子见染素丝者而叹曰:‘所入者变,其色亦变,凡五入而为五色矣。故染不可不慎也,舜染于许由、伯阳,禹染于皋陶、伯益,汤染于伊尹、仲虺,武王染于太公望周公旦。此四王者,所以染当,故王天下。夏桀染于羊辛、岐踵之戎,纣染于崇侯、恶来,厉王染于虢公长父、荣夷终,幽王染于虢公鼓、祭敦,此四王者,所染不当,故为天下戮。’今晟之私忧过计,非谓求备于人材也,畏所入者变,则其色亦变也。夫戒在于所染,岂惟人主则然,自千乘之国,百乘之家,以至于士庶人,无不其然。君侯德操内定,洞鉴情伪,灼知事物之数,小夫忄佥人,固无窜察,晟实恐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