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皆曰:『必居郇瑕氏之地,沃饶而近盬。』……。」这明明指解池盐利为盬。孔颖达《正义》谓:「唯此地之盐独名为盬。余盐不名盬。」但《诗?小雅》中《四牡》、《杕杜》、《北山》等篇,都有许多「王事靡盬」的语句,也都是西周王臣叹息王室危难之诗。作于秦陇西北地区,表示为盐晶溶解之义。则当西周年代,秦陇皆呼盐为盬。至唐代,则已称各地所产之食盐皆为盐,只河东地区人民尚保守其盬字旧称,孔颖达乃有此解也。食盐过浓则味苦,是汉儒解释盬字的音义(
见《说文》)。但这恐不是的解。可能是沽(兑换)估(商业)的音义。还有可能只是临字的形变和声变。因为临字的古文,有作●的(
见《康熙字典》),伍先生写成篆文给我看,作●。象三个人各掌一个盐锅,另一人高梃注视之形。这与临字造形取义完全一样。只三圆锅改为古字;加三个人,表示一个老师,带三个徒弟做煎盐工作,其音已变为古了。这也是煎盐工业发展到较高阶段时才有的,西周至春秋时人已经把它简化作盬了。


  第七,才考虑到盐这个字的。它首见于《周礼?天官》的「盐人,掌盐之政令」。《易经》有临卦无盐字。都可说殷代还无盐字,只有临字。由临发展演变为监。由监衍变为盬。由盬再变为盐。秦汉以后中原人直用盐字至今。


  第八,还当考虑到一些表示食盐名称的别字。如鹾,最早见于《
小戴礼》「盐曰咸鹾」。其实就是羌蕃语称盐为擦的译音字。这说明羌盐在秦、汉间还是行销入中原的,并且受到内地人的尊重,用为祭品。阅唐宋迄清,内地人还把盐商称为「鹾贾」。


  《广雅》又有●字,●字,●字,皆云「盐也」。●为鹾的别字,可定。●、●不知又是何地人的称呼。这还是六朝时人的语言。到了唐宋,造出盐的同义字更多。《广韵》有●、●、●、●、●、鹾等字。●又或作●,作●。要皆录存各地语言所造字,不可尽考。由这些地区语言的分歧变化,来看各地古今语言的历史变化,则食盐字音义之变动不居,可以不待繁琐考证了。


  第九,还得分析这个●字。《广韵》《集韵》皆有,「音灵」。与《汉志》临邛、临羌、临江、临池、泽之临同音义。可以说是直至唐宋仍还有许多民族或地区语言呼盐作临。由于临字在当时一般人不知为盐,设想不到古之临字,便只好别造一个●字来使用了。上举《
山海经》说巫咸等十巫所升的「灵山」,即上古产盐的巫山。由此●字音灵联想,亦可以说呼盐为●是巫臷地区人民保持下来的。巫臷人就呼盐为●(灵),故《山海经》把巫山叫作「灵山」。秦汉人把盐江叫作临江,表示因其地近巫臷,保存临字最久。王莽再改它作监江,是一般人已不知临就是盐,只有读书好古的王莽还知此义之证。


  再联想到蜀王「以褒斜为前门,灵关为后户」的灵关,为甚么要叫灵关?可能是临邛火井槽的盐(那是蜀国最古的食盐给源,产量不大),是从灵关(在今芦山与宝兴界上)运致的,与临邛之临同是一义。又当蜀地盐不足给时,亦有邛民运盐入蜀。邛滇之人呼盐为零(
有「临池泽」地名作证)。故司马相如有「镂零山」之文。即是因为今之小相岭,为古时邛盐入销于蜀地之路。这些临、灵、零字音,保存到唐宋,便被臷字代替了。


  第十,汉益州郡有连然县,「有盐官」。其地即滇池西之安宁盐井,历来为滇东、黔西诸部民食所仰。「连然」是何取义,不可得解,应只是译用民族本语。有可能即是「盐泉」之义。临、灵、零、●、廉、连同部,音近。最初译人任取一字,译定后遂多分歧耳。


  又如《前汉?西南夷传》与《华阳国志》并谓昭帝始元元年,「
益州廉头、姑缯等二十四县民反」。姑缯,为羌族居入云南高原者的古称。旧曾被称为「昆明」。今世作「古宗」字。《地理志》越嶲郡姑复县,「临池泽在南」。其地应在今盐源与渡口市之间。与青蛉、连然皆产盐之县,分在金沙江南北。县名姑复者,盖亦如鱼复,因土民服煎盐之务,免除其他徭役之义。「廉头」二字,则既非郡县地名,又非民族名称。而乃冒于姑缯之上,称「益州廉头」。益州与越嶲两郡盐利,皆昆明夷人所开。此廉头字,可以联想即制盐的头人,他们是连然县承办制盐的工人,因不胜剥削与歧视,发动反抗,于是越嶲郡盐工(姑缯)亦响应同叛。素来仰食其盐的二十四县人民也一同反叛了。即是说:这是一次反抗盐税过重的斗争。由益州郡连然县盐工头目倡议,各地盐工同时响应(包括越嶲郡的姑复、青蛉等县)和仰食于两郡给盐的人民,牵涉到牂柯郡的钩町、漏卧、夜郎等部,祸乱达数年之久。人畜伤亡至数十万,才得平息。还当注意的,这次大乱并非民族部落的国王、邑君倡导,而只是盐工。正因为食盐供求是当时南中人民生活中的第一大事,所以才会有这样大的叛乱局面。


  连然、廉头与临池泽三字联系起来看,最能说明都是一个盐字的别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