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自然合理。虽无其他文献足证,但从地理条件估订,应非毫无疑义。


  所谓「蜀贾奸出物」者,谓偷越关徼,避关徼稽征者。字亦作「
间出物」,与上引之「使间出西夷西」之间字含义相同,谓觅间隙而进。关徼外本无道路,但有间隙可通即赴之也。凡原始民族部落之间,本无通路,但因人民流动,每得造成间隙相通之路。商贾逐利,用之往来,形成流通货物之商道。各国政府因之而推进军事与政治,纳入版图。商路无隙不入。往往商路远达数千、万里,政府尚无所觉。政治军事之推进,落后于商路开通数千年后者多有之。例如「丝绸之路」虽在唐代乃盛传于时,实则远自殷周已成大道,即周穆王西访西王母之路也。其商贾间通时间,又当在周穆王前数千年。否则流沙瀚海之间,穆王虽有善马,苟无可靠之商贾为之向导,安敢轻尝试哉?穆王既已通行于前,而张骞、堂邑父等乃不能得间以脱匈奴之拘留者,恃在官使遵大道,非求间也。仍得逃逸,完成其使命,并再被留仍得逃归者,能求间也。太伯入吴,枸酱入番禺,皆是间出数千里外之明证。蜀贾人市,仅在滇外数百里,为中印间民间市场,固无足怪。


  汉武以全盛之时,发间使四出,滇王又助之求道,而竟未能通者,亦为其为官使也。设能募商贾人乘间,则必能得通矣。商贾人之「
间出物」者,每入一民族势力统治区,即分出其财货以赂势者,保其在该区内行动安全。再入一区亦然。故能只身远行,利多于害。近世大小凉山彝族区尚行此制,称为「保哨」。故解放前官吏不能入彝区一步,而奸出商贾则能输入鎗弹盐布,兑换鸦片山货而出,穿其境可以平安无事。汉武虽发间使,使人所至招摇,为土着民所恶,则安能得通身毒哉?民族地域,已进入国家或氏族公社者,其君长畏汉,不敢不云助求。其内心实不愿之。若在嶲昆明与氐莋之原始社会,并无君长约束,而无商贾方式之诱结,故虽「百余辈」,无益矣。


  然则不可募商贾乎?亦不可能。凡间出之商贾,皆自知其为犯法者也,孰敢自暴其罪于政府,以易不可知之爵禄哉?惟有讳莫如深而已。即如长安贾人,以私谊告唐蒙夜郎路,亦不泄其运致枸酱之路,故徒能误八校尉之师行而已。汉世贱商贾,士大夫羞与往还,此亦其终不能得通往身毒之路之一原因。


  友人张毅,习英、法、印、藏文,治中印文化交流历史。近得接晤,出所撰《早期中印关系的探索》一文(尚未发表)见示,与余旧校《南中志》见解契合,而引据丰赡,多为余所未及。兹撮其重要书证如下。


  引鱼豢《魏略?西戎传》:「盘越国,一名汉越(王),在天竺东南数千里,与益都(部)相近。其人小与中国人等。蜀人贾似至焉。」(用《三国志》卷三十《裴注》引校)。又引范晔《后汉书?西域传》,「天竺国,一名身毒。……东至盘起国,皆身毒之地」,并引《通典》起字作越;《梁书?中天竺传》作盘越,证明起为字讹。


  又引玄奘《大唐西域记》「迦摩缕波国」文,「此国东,山阜连接,无大国都。境接西南夷,故其人类蛮獠。详问土俗,可两月行入蜀西南边境。然山川险阻,瘴气氛沴,毒蛇毒草,为害滋甚。国之东南野象群暴。故此国中象军特盛」。并引梵文Danava为此国古称,即滇越之对音。考订甚精当。


  又引义净《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之《慧轮传》文,「去此寺(
鹿园寺)不远,有一故寺,但有砖基,厥号支那寺。故老相传云:昔室利笈多大王为支那僧所造。于时有唐僧二十许人,从蜀川牂柯道而出,向莫诃菩提礼拜。王见敬重,遂施此地。现今地属东印度」。(
张氏自注云:「蜀川去此寺有五百余驿。」又:「室利笈多王朝在三世纪初。」)又引《高僧传》初集卷七《释慧叡传》:「游学四方,经从蜀川之西界,为人所略……商人以金赎之。既还袭染衣,笃学修法,游历诸国,乃至南天竺界。」说明蜀、印之间,旧有通道。


  窃谓迦摩缕波国,固即今之阿萨密邦,亦即史迁所述之「滇越」也。然非即所述之「蜀贾人市」也。自《后汉书》,《梁书》与《大唐西域记》,皆谓此为东印度之一国。去中印度奔那伐弹那国九百里。其王遣使迎玄奘往,称其「奕叶君临,逮于今王,历千世矣」。国境周万余里,都城周三十余里。则谓「蜀贾曾至焉」可也,安得为汉初之「蜀贾人市」哉?然其王谓玄奘曰:「今印度诸国,多有歌颂摩诃至那国(按至那,即支那)秦王破阵乐者,闻之久矣。岂大德之乡国耶?」是其时西域路与海道大通,古代中印往来之旧路早已废绝,故秦王破阵乐之传入印度,亦自西域。此国王仅从中印度传入而演观之。按《唐书?乐志》,《秦王破阵乐》,《巴渝舞》之演变也。巴歌渝舞,不从滇国传入亚山,而待唐世始由印度传入亚山者,蜀贾人不知乐舞,而中印政府间古原隔绝故也。大抵自晋弃宁州,蜀与印度之市易旧路即渐为西域路及海道所夺。永昌西界与亚山国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