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起无援,终以丧败,则乱贼之燄益炎,而天下之势一扑而不可复张。义之不可袭取,而必本于夫人之心,亦严矣哉!
李敬业起兵讨武氏,所与共事者,骆宾王、杜求仁、魏思温,皆失职怨望,而非果以中宗之废为动众之忱也。敬业以功臣之裔,世载其奸,窥觎闲隙,朝权不属,怀忿以起,观其取润州、向金陵,以定霸基而应王气,不轨之情,天地鬼神昭鉴而不可欺,徒建鼓以号于天下曰:“吾为霍子孟、桓君山之歌哭也。”内挟代唐之私,外假存唐之迹,义可取也,则宵人之巧谲,但能淋漓慷慨为忠愤之言,而即佑于天、助于人,天其梦梦、人其胥有耳而无心乎?于是兵败身死,而嗣是以后,四海兆人之众,无有一夫焉为唐悲宗社之沦没,皆曰“义不可伸,贼不可讨”。天移唐祚,抑将如之何哉!
大义之堕,堕于敬业之一檄也,无情之文,巧言破义,贞人之泪,为奸人之诽笑,而日月昏霾,妖狐书啸,复谁与禁之哉?故敬业之败,武氏之资也;敬业之起,宾王之檄,必败之符也。忠臣孝子以无私之志伸不容已之义,虽败虽歼,不患无继我以兴者,唯孤情之在两闲,群蒿絪缊,百衄百折,流血成川,积骸如莽,而不能夺也。群不逞之徒,托义以求盈,而后义绝于人心,悲夫!
〖三〗
自霍光行非常之事,而司马懿、桓温、谢晦、傅亮、徐羡之托以雠基私,裴炎赞武氏废中宗立豫王,亦其故智也。不然,恶有嗣位两月,失德未彰,片言之妄,而为之臣者遽更置之如仆隶之任使乎?炎之不自揣也,不知其权与奸出武氏之下倍蓰而无算,且谓豫王立而己居震世之功,其欲仅如霍氏之乘权与懿、温之图纂也,皆不可知;然时可为,则进而窥天位,时未可,抑足以压天下而永其富贵;岂意一为武氏用,而豫王浮寄宫中,承嗣、三思先己而为捷足也哉?其请反政豫王也,懿、温之心,天下后世有目有心者知之,而岂武氏之不觉邪?家无甔石之储,似清;请反政于豫王,似忠;从子仙先忘死以讼冤,似义;以此而挟滔天之胆,解天子之玺绂以更授一人,则其似是而非者,视王莽之恭俭诚无以过。而武氏非元后,己非武氏之姻族,妄生非分之想,则白昼攫金,见金而不见人,其愚亦甚矣。
自炎奸不雠而授首于都市,而后权奸之诈穷,后世佐命之奸,无有敢藉口伊、霍以狂逞者,刘季述、苗傅、刘正彦以内竖武夫骤试之而旋就诛夷,不足以动天下矣。炎之诛死,天其假手武氏以正纲常于万世与!
〖四〗
将各有其军而国疆,将各有其军而国乱,唐之季世,外夷之祸浅,国屡破、君屡奔、而不亡,然天下分裂,以终于五代,皆此县也。
将各有其军,于是监军设焉。中人监军,唐之大蠹也,其始以御史监之,较中人为愈矣,然即以御史监军,而军不败者亦鲜矣。既命将以将兵,而必使御史监之者,亦势之不容已也。将各有其军,而骄悖以僭叛者勿论已;即其不然,朝廷之意指不行于疆场,而养寇以席权,恧缩以失机,迁延以糜,情事之所必有,而为国之大患。天子大臣不能坐受其困,则委之监军以決行上意,故曰不容已也。然而其军必败,未有爽焉者矣。
监军者而与将合,则何取于监军?而资将以口实,曰:夫监军者,目击心知而信以为必然矣。监军者而与将异,于是将不能自审其进止,以听之与兵不习、于敌不审之人。传有之曰:“将得其人,而使刚愎不仁者参焉,则败。”监军者,非必刚愎不仁也,而御史者,以风裁无惮于大吏,持文法以责功效者也。责功效者必勇于进,则刚;持文法而无所惮,则愎;居朝端、习清晏、而不与士卒之甘苦相喻,则不仁。业任之以刚愎不仁之任,虽柔和之士,亦变其素尚而勉为決裂。且柔和之士,固不乐受监军之任;其乐任者,必其喜功好竞以尝试为能者也。
且夫朝廷之使监军,其必有所属意矣。天子有欲速之心,宰相有分功之志,计臣恤馈之难,近寇之荐绅冀驱逐之速;将虽无养寇畏敌之情,而在廷固疑其前却;操此为虑,则自非少年轻锐、挟智自矜、以傲忽元戎者,固莫之使也。无敢死之心,无必胜之谋,无矜全三军之生死以固邦本之情,抑无军覆受诛之法以随其后,如是而不挠将以取败也,必不得矣。乃其设之之繇,则惟将各有其军,而天子大臣不能固信之也。
唐初府兵方建,军政一统于天子,授钺而军非其军,振旅而众非其众,故虽武氏之猜疑,而任将以为矣。非武氏之能将勿贰,李孝逸、程务挺以分阃立效之元戎,杀之流之而不敢拒命,则亦无所用监军为矣。非武氏之能将将也,府兵定、军政一、而指臂之形势成也。然其始府兵初建于用武之余、而兵固竞,则将可无兵,而唯上之使。一再传而府兵之死者死、老者老矣,按籍求兵而弱不堪用矣,势必改为召募,不得不授将以军矣;故监军复设而中人任之,庸主忮臣所不容已之乱政也。夫任将以军,而精于择将,慎于持权,天子之明威行于万里,而不假新进喜功之徒、挠长子之权,夫乃謂之将将;唯西汉为能然,岂武氏所可逮哉?
〖五〗
涉大难,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