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以伐吴后三年围吴,又三年而灭之,《越语》后四年遂居军,三年待其自溃而灭之,《左传》自伐吴至灭吴凡六年,《越语》则为三年,《左传》自吴及越平至灭吴凡二十二年,《越语》则为十年,此又《国语》之文异于《左传》之大者(近人徐元诰说,见《国语集解序》)。惟左氏身为史官,所见之典籍非一,安知非故为存异,以待后人之论定耶?今考《国语》,凡《周语》三篇、《鲁语》二篇、《齐语》一篇、《晋语》九篇、《郑语》一篇、《楚语》二篇、《吴语》一篇、《越语》二篇,凡二十一篇。《晋语》独多;必出于晋《乘》,《左传》多载晋事,亦以此故。周王为天子,鲁齐以下为诸侯,而以天子下侪于诸侯,称为一国之语,殊不可解。然而以有此体,遂为后来国别史之祖矣。
《尚书》、《春秋左氏传》、《国语》之外,其书为古史,而有研讨之价值者,凡四:曰《逸周书》、曰《竹书纪年》、曰《世本》、曰《战国策》,是也。
《晋书 束皙传》云:
初太康二年,汲郡人不準,盗发魏襄王墓,或言安釐王冢,得竹书数十车。其《纪年》十三篇,记夏以来,至周幽王为犬戎所灭,以事接之,三家分,仍述魏事,至安釐王之二十年,盖魏国之史书,大略与《春秋》皆多相应。其中经传大异,则云夏年多殷,益干启位,启杀之,太甲杀伊尹,文丁杀季历,自周受命,至穆王百年,非穆王寿百岁也。幽王既亡,有共伯者摄行天下事,非二相共和也。其《易经》二篇,与《周易》上下经同。《易繇阴阳卦》二篇,与《周易》略同。《繇辞》则异。《卦下易经》一篇,似《说卦》而异。《公孙段》二篇,公孙段与邵陟论《易》。《国语》三篇,言楚晋事。《名》三篇,似《礼记》,又似《尔雅》、《论语》。《师春》一篇,书《左传》诸卜筮,师春似造书者姓名也。《琐语》十一篇,诸国卜梦妖怪相书也。《梁丘藏》一篇,先叙魏之世数,次言丘藏金玉事。《缴书》二篇,论弋射法。《生封》一篇,帝王所封。《大历》二篇,邹子谈天类也。《穆天子传》五篇,言周穆王游行四海,见帝台、西王母。《图诗》一篇,画赞之属也。又《杂书》十九篇,周食田法、周书论楚事、周穆王美人盛姬死事。大凡七十五篇,七篇简书折坏,不识名题。冢中又得铜剑一枚,长二尺五寸。漆书皆科斗字。初发冢者,烧策照取宝物,及官收之,多烬简断札,文既残缺,不复诠次。武帝以其书付秘书,校缀次第,寻考指归,而以今文写之。皙在著作,得观竹书,随疑分释,皆有义证。
又同书《荀勗传》云:
及得汲郡冢中古文竹书,诏勗撰次之以为《中经》,列在秘书。勗又尝叙《穆传》曰:古文《穆天子传》者,太康二年汲县民不準盗发古冢所得书也。皆竹简丝编,以臣前所考定古尺度,其简长二尽四寸,以墨书一简四十字,汲者战国时魏地也。案所得《纪年》,盖魏惠成王子令王之冢也,于《世本》盖襄王也。案《史记 六国年表》,自令王二十一年,至秦始皇三十四年燔书之岁,八十六年,及至太康二年初得此书,凡五百七十九年(《左传集解后序》正义、《玉海》一四七俱引王隐《晋书》,荀勗《上穆天子传序略》所纪与此略同,可供参考)。
据上文所记,汲冢所得古书如下:
《纪年》十三篇,《易经》二篇,《易繇阴阳卦》二篇,《卦下易经》一篇,《公孙段》二篇,《国语》三篇,《名》三篇,《师春》一篇,《琐语》十一篇,《梁丘藏》一篇,《缴书》一篇,《生封》一篇,《大历》二篇,《穆天子传》五篇,《图诗》一篇,《杂书》十九篇。
右凡六十八篇,合以折坏之七篇,正为七十五篇。其中纯属于史籍者,曰《纪年》,即世所称之《竹书纪年》;曰《国语》言楚晋事,盖即今本《国语》之残简也。
《汉书 艺文志》,书九家中,著录《周书》七十一篇,为周史记,刘向谓即周时之诰誓号令,而颜师古则以为孔子所论百篇之余也。自来《说文解字》、《论语马注》、《周礼仪礼郑注》,皆引《周书》,亦皆在今本《逸周书》七十篇之中,惟《隋书 经籍志》于《周书》十卷下注曰,《汲冢书》,《唐书 艺文志》仍之,后人遂于今本《周书》,冠以“汲冢”二字。然考之诸书,《晋书 束皙传》杂事十九篇中虽有《周书》之名,而篇帙太少 ;而杜预《左传序》,叙汲县发冢事,亦未尝一语及之;况晋武以前引《周书》逸文,不在今本中者,盖不下数十事 ;其书故盛传于世,何得谓出于汲冢而世始见之耶。前人释今本《周书》,谓其篇数少于《汉志》一篇者,即缘其序散入各篇之首,一若今本之《尚书序》,理或然矣。究之其书之一部,不免出于后人依托,故多与《尚书》不类;又诸书所引,多不见于今本。然其书仍为世人所重者,即以其出于依托之一部,亦必多有典据,古籍无多,不可轻弃,故宁过而存之,是也。
其次则《竹书纪年》,实出于圾冢,《晋书 束皙[传]》叙之备矣。而《隋书 经籍志》亦云:
至晋太康元年,汲郡人发魏襄王冢,得古竹简书,字皆科斗,发冢者不以为意,往往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