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也不是说法兰西大革命一起,西洋的文物制度就一齐变了,……不过史学家为研究便利,和认识这件事和某方面的重要性起见,姑且把他作一个重要时代的开始。若是把中国近代史从鸦片战争讲起,也不是说近代的中国就始于鸦片战争,别的不说,即就中国对于西洋交通一事而论,也不是从这个战争开始的,近之如十六世纪中西海路交通,如方济、如利玛窦的东来和西洋文化与商品的输入;远之如中西当汉唐时代在中央亚细亚的交通和中国所受希腊与亚剌伯文化的影响,哪一件不应当提到 鸦片战争以前,中国不能真正闭关,海禁大开,也只能注重这个大事便了。如果史家从鸦片战争开始讲近代史,也不过为研究便利,认定这件事对于中西短兵相接后所发生的各种影响的重要性起见,把他作个重要的时期开始而已,原不是认为这个时代可以和从前一切历史分开的。就历史的交互性而论,则中国近代史是个最好的例子,而且是一个最有趣味的对象,我方才说过中国和西洋的接触,不是最近开始,但是在最近一段里,中国确是和西洋一天一天的增加了许多国际的关系,发生了许多深刻的影响,不只是军事、经济和所谓一切物质文明,因此发展了新的局势,而且政治制度、社会制度和文明基础,也因此受了剧烈的震动和变更。现在没有几件中国的事实是可离开世界环境,可以讲得通的,要研究中国的政治改革和变动,非打通国际情形来看不可;要研究社会的改变和生活,非综合他国的现象来看不可;要研究文化的演进,非考察世界的学术思想不可。(下略)
考其所论近代史划分时代之理由,不外外力之侵入中国,中国之门户开放,使中国对外之局势为之一变,皆自鸦片战争一役为之关键耳。依此见解以论中国通史之分期,其上古一期可以仍旧,中古一期可由秦汉叙起讫于清中叶鸦片战争以前,绵延二千余年,与为期不过百年之近世史,两相比较,似有长短不侔之嫌,且考中古、近世二期之划分,概以对内、对外之关系为准,然近代西力之东渐实始于明季清初,讲近世史者似不能遗此一段而不言,此可谓为近世史之前期,且可补救此期过短之病,如果自鸦片战争划分叙起,亦可称中国近百年史,此说亦言之成理,此撰通史者所应折衷考量者也。愚谓罗、蒋二氏从对外关系着眼,近百年内,中国内政鲜有可述,对外关系,实居主位,划为一段以资讲说,正无不可。且横截数段,而为断代之叙述,鸦片战争以来之史实,为其中最后之一段,姑名之为近世史,亦可予学者以研究之便利。惟贯通中国五千年之事迹,而为一书前后,脉络相寻,则近世史可上延于明季,以明西力东渐之来源,此又愚之主张不敢苟同于二氏者也。
近顷颇盛行主题研究之法,即取古今或一代之事,析为若干主题,各个而讨论之之谓也。主题研究,本取法于纪事本末一体,如《通鉴纪事本末》一书,即取《通鉴》一书,分为二百三十九个主题,而各就本题,详纪其事之始末,此研史最善之法也。惟袁枢以下诸氏之撰纪事本末,不过取已成之书,而加以分析之功,非能自取多量史料,融会贯通,以寻得新断案也。前贤能采用主题研究方法,得有新断案者,无过于赵翼之《廿二史箚记》,其中所立各题,悉能采摭多量史料,以归纳法而得新断案;次如全祖望之《跋庚申外史》,钱大昕《与袁简斋书》之论唐宋时判、守、知、试、检校之官称,亦能就一主题,而为殚见洽闻之讨论,皆其伦也。近人之善用其法者,多至不胜枚举,其最者,为王国维、陈垣二氏,王氏所撰《卜辞中殷先公先王考》、《殷周制度考》二文 ,陈氏所撰《西域人华化考》、《也里可温考》诸篇,皆为史学界公认之名著。以其所用之方法,尤远胜于前人,大抵皆从事搜集材料,以为观察测验之工具,次则整理其所得之材料,或为之分析,或为之归纳,暂为定一假说,次则以实证及审核,以从事实验之工作,由此以求得最后之断案,此即所谓科学方法也。搜得若干材料,为之分析归纳之后,如皆无当于真理,则必弃去,而别求其真实之材料,即有单文孤证,而不足以说真理之所在者,亦必待得有多证,而后敢下断案。研究科学,应用此法,研究史学,亦不外此理,诸氏之获得良绩,要以其研究方法之善耳,而主题研究又为比较近于科学方法之研究也。
无论以人为主,而作传记、年谱,以事为主,而用主题研究,其为以分功之法,集中精力,以求彻底之了解,不待言也。然部分之研究,其手段也,整个之贯通,其目的也,不
能因在手段过程中,得有大量之收获,而遂忘其最后之目的,即不应以部分之研究,而忘却整个之贯通。譬如清代学者之治小学,本为通经,通经之旨,本为求得古代社会之真相及其典章制度之所在,乃多数学者,终身徘徊于专声音、训诂之间,而不能自了,是注意部分之研究,而忘却整个之贯通也。是以手段为目的,而不知手段之外而别有其目的也,学者甘心蹈此而不悟,岂得谓之善学耶 盖为人而作传谱,为事而立标题,皆为治史之手段,而其目的乃在造有系统有组织之通史、专史,亦必各个部分咸有精确之断案,然后造作通史、专史,乃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