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段路程最为艰险,详见下文恒山述。又先生此时五岳已游其四,明年游南岳盖已决于此时。

  「塞外」云:『远为寻恒岳,长驱日欲黄,人烟千里少,山色九边长,夏尽方收麦,秋初已履霜,谁怜乘障卒,半岁泣无粮』。盖是时已六月末矣。

  「游恒山」(有聚仙堂,又额云「朔方第一山」):『巍巍北岳翼神京,信宿玄都梦亦清,元气首生天乙水,山灵独擅朔方名,烽烟渺渺边城晚,树木重重翠色晴,垂白远来肴胜概,振衣绝顶发歌声』(「游草」卷五)。

  七月初,游毕恒山,乃循原路归,入紫荆关,有致馈者,却之。归途适水潦为灾,途经邹县之峄山,以洪水不能登,过胜县阻雨于逆旅,吟咏诵读不辍。至中元节(七月十一日),始归抵南都。

  「入紫荆关,有致馈者却之、有相劳者慰之」:『驱车万〔里〕至恒山,兴尽今朝又入关,双履敢辞飞塞外,一钱元不受人间;沙河曲折忘深浅,陇坂萧条任往还,百苦千辛如过鸟,镜中偏有好容颜』(「游草」卷五)。

  「下紫荆关」:『四望紫荆关,巍巍天汉间,民饥军亦困,客久仆常顽,坦履无危道,宽心有壮颜,金陵数千里,匹马独回还』(「游草」卷三)。

  「望峄山,以洪水不能登」:『来往邹滕道,相看竟未过,山灵应笑我,河伯故为魔;遥爱峰峦秀,空闻寺观多,百年吾老矣,胜事恐蹉跎』(「游草」卷三)。

  「滕县阻雨行」:『昨日阻水今阻雨,客途不进滞荒村,饭钱极贵蔬难食,横设短几空对门,茅屋信宿敝且漏,四壁垂垂尽水痕,去时旱魃苦为虐,归来霖潦沈冈原,恒旸恒雨两相值,旅怀抑郁谁共论,间关已毕北游兴,欲向衡阳采蕙荪』(「游草」卷二)。先生雨滞逆旅数日,见其舆夫饮酒挥霍,作「哀舆夫行」云:

  哀哉舆夫何太愚,馋食贪餮与人殊,衣裳破碎罔蔽肤,日趁百钱口不餬;迩来风雨未登途,三日顿食六鸡雏,饮酒且至数十壶,恣意醉饱平乌乌,一身穷窘不自图,安顾父母及妻孥。君不见徽州富商斗量珠,旦夕盐豆食麤刍,哀哉舆夫真太愚,囊安一钱看也无(「游草」卷二)。立秋日,途间作「南还纪事」云:

  北岳归来雨暂晴,沿途泥澝滞常程,著书敢拟文中子,览胜将无汉向平,九塞名山空故迹,一村新月又秋声,祝融更上高高顶,闭户萧然老此生(盖先生拟游南岳即归隐也)(「游草」卷五)。七月十一归抵南京后,乃作「恒山述」,追记其出游经过。

  端午自白下,促驾欲有之,亲朋来劝阻,老热安驱驰,余谓古北岳,云中称绝奇,今若不亟往,筋骨恐衰疲,渡江急趋程,熏风吹柳枝,于时伤亢旱,田野动愁悲,及出紫荆关,河水渐车帷,南夫怯已退,北役力相宜,一日十余渡,乱流行委蛇,更上灵邱岭,岩石何崎岖,林莽伏寇贼,杀人同枭鸱,暑雨连天来,冻若三冬时,沾湿不足道,战栗那能持。道旁闻觏者,为我双泪滋,次日舆夫病,一跌成枯尸,羁旅谁为药,咫尺难转移,余乃默叹息,天胡使至兹,少选病顿愈,进道不复疑,竟抵恒山上,览眺豁心期,归途值水潦,到处常淹迟,中元税金陵,胥庆有孑还,生平山水游,独此最艰危,念之悲且喜,蹙额复解颐(「游草」卷五)。先生返南都后,乃止酒不饮。

  「止酒」二首,序云:『万历甲寅,余年七十有四,自南都往游恒山……奔走五千余里……艰难万状,及归途适洪潦作祟,平地泛舟,其艰难亦万状,余实不知其疲也。神气快畅,肢体矫健,颇似四十、五十之年,然者细揣其故!盖缘逆旅之酿不佳,一切却而不饮,又日夕蔬菜,并无膏腴,是以外虽消瘦,而内实完固耳。去年未尝出游,日处窗几中,反不及此者何也,盖理道之思过苦,而杯酌之饮过多,宜其神志散而身体羸也。余于是欲谢著述以省思虑,绝饮酒以清血脉,因作止酒二诗,实出所乐非有勉强,其后来之止与不能止,尚不可知也』。

  「甲寅中秋」云:『往岁中秋节,酣歌待漏深,胡当今夜月,独坐古槐阴,杯酒新持戒,宾朋乏赏音,心神翻觉爽,若抚素弦琴』(「游草」卷三)。

  「甲寅九日」云:『为罢杯中物,看山兴不豪,闭门读列子,亦足当登高』(「游草」卷六)。

  按直至是年冬先生皆居南京,闭户读书未尝出游。万历四十三年乙卯(一六一五),先生七十五岁。

  是年春,先生仍居南都,作「请死诗」云:

  尧舜去已久,孔曾不复延,自从天地来,聚散若云烟,间有不肯死,炼药求神仙,大运安能越,终向松下眠。我今七十五,兴在归黄泉,始愿实不及,世界无牵缠,何地不可瘗,何时不可捐,耳目稍如旧,齿牙幸颇坚,于斯得长逝,庶以名归全』。其二云:『忆从四十后,便与人群疏,闭户奚所营,兀坐攻遗书,晚出寻山水,忽忽廿年余,但见清兴发,何曾叹归与,醉翁不在酒,钓叟非取鱼,万事颇觉悟,胸臆常清虚,世业推来士,泉下乃吾庐,劳生幸有末,长逝喜方初——盖先生之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