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学不虑,圣人中得,不思不勉。一落思虑,便非本体,岂不是彻上语?不知人心有见成的良知,天下无见成的圣人。圣人中得,原是孩提爱敬,孩提知能,到不得圣人中得。故孩提知能,譬如矿金,圣人中得,譬如精金,这精金何尝有分毫加于矿金之初?那矿金要到那精金,须用许多淘洗锻炼工夫,不然脱不得泥沙土石。故不思不勉,只说个见成圣人,非所为圣人也。
  问:“告子之‘勿求’,亦有根欤?”曰:“有,外义故也。夫义与气一流而出,求气即集义也。告子外视乎义,夫且以义为障矣,何求焉?”
  理气合而为心,孟子以义为心,集义而气自充,气充而心自慊,则心以自慊而不动。告子第以气为心,而离义以守气,则定气所以定心,心亦以能定而不动。夫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天下有性外之气乎?故浩然之气,即吾心之道义,不可得而二之也。吾身体充之气,即塞天地之气,亦不可得而二之也。故行有不得之心,告子不能异孟子焉,天命之性也。孟子直以养之,则不愧不怍之真,即高明博厚之体,而体充之气,浩然塞天地之气矣。告子逆而制之,固不以蹶趋之气动心,亦不以道义之气慊心,则气非塞天地之气,而充体之气矣。故告子守在气者也,孟子守在义者也。孟子之於义,根心而生,是以心之为主者也。告子之於义,缘物而见,是以物为主者也。义无内外,缘物以为义,则内外分为两截,义自义,心自心,始犹觉其遗用而得体,究则并其体而忘之矣。譬之水然,孟子之心若清水之常流,而告子之心则止水之能清耳。始而澄之,止水之清易,而流水之清难,至於后,而流水之清者常清,止水之清者臭败矣。
  释氏“不思善,不思恶,是汝本来面目”,则告子性无善、外义之根宗也。其曰“心生心死,心死心生,死心之法”,则告子之勿求也。其曰“一超直入如来地,超入之顿”,则告子之助长也。
  问“格物”。曰:“各人真实用功便是。”
  宋之道学在节义之中,今之道学在节义之外。
  天下有君子有小人,君子在位,其不能容小人宜也,至於并常人而亦不能容焉,彼且退而附于小人,而君子穷矣;小人在位,其不能容君子宜也,至于并常人而亦不能容焉,彼且退而附于君子,而小人穷矣。
  古人以心为严师,又以师心自用为大戒,於此参得分明,当有会处。

职方刘静之先生永澄

  刘永澄字静之,扬州宝应人。八岁读《正气歌》、《衣带赞》,即立文公位,朝夕拜之。年十九,举于乡。饮酒有妓不往。登万历辛丑进士第,授顺天学教授,北方称为淮南夫子。迁国子学正。雷震郊坛,先生上疏:“灾异求直言,自汉、唐、宋及祖宗,未有改也。往万安、刘吉恶人言灾异,邹汝愚一疏,炳烈千古。今者一切报罢,塞谔谔之门,务容容之福,传之史册,尚谓朝廷有人乎?”满考将迁,先生喟然叹曰:“阳城为国子师,斥诸生三年不省亲者,况身为国子师乎?”遂归,杜门读书。壬子起职方主事,未上而卒,年三十七。先生与东林诸君子为性命之交,高忠宪曰:“静之官不过七品,其志以为天下事莫非吾事。若何而圣贤吾君,若何而圣贤吾相,若何而圣贤吾百司庶职。年不及强而仕,其志以为千古事莫非吾事。生前吾者,若何扬揭之,生当吾者,若何左右之,生后吾者,若何矜式之。”先师刘忠端曰:“静之尚论千古得失,尝曰:‘古人往矣,岂知千载而下,被静之检点破绽出来?安知千载后,又无检点静之者?’其刻厉自任如此。”大概先生天性过於学问,其疾恶之严,真如以利刃齿腐朽也。
绪言

  今有人焉,矜矜於箪食豆羹之义,木头竹屑之能。至於撄小人之忌,触当世之网,而上关国是,下关清议者,则惟恐犯手撩鬚,百不一发。虽事任在躬,亦不过调停两家,以为持平之体。此其意何为哉?得失之念重耳。
  巧宦之法,大率趋承当路,不可稍失其意,虽己之吏胥,亦不肯稍失其意,盖知吏胥亦能操吾之短长也。清夜自思,此一种是何等心事?岂可使人知!
  物来顺应,顺者顺乎天理也,非顺乎人情也。
  三代而上,黑白自分,是非自明,故曰“王道荡荡,王道平平”。后世以是为非,指醉为醒,倒置已极。君子欲救其弊不得不矫枉,盖以不平求平,正深于平者也。
  有一等自是的人,动曰“吾求信心”,不知所信者,果本心乎?抑习心乎?
  假善之人,事事可饰圣贤之迹,只逢着忤时抗俗的事,便不肯做。不是畏祸,便怕损名,其心总是一团私意故耳。
  谦谦自牧,由由与偕,在丑不争,临财无苟,此居乡之利也。耳习琐尾之谈,目习徵逐之行,以不分黑白为浑融,以不悖时情为忠厚,此居乡之害也。夫恶人不可为矣,庸人又岂可为乎?恶人不当交矣,庸人又岂足交乎?
  寻常之人,惯苛责君子,而宽贷小人,非君子仇而小人暱也。君子所图者大,则所遗者细,世人只检点细处,故多疵耳。小人所逆者理,则所便者情,世人只知较量情分,故多恕耳。
  爱人则加诸膝,恶人则陨诸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