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直下,乃成位其中,天下之大本立矣。格致诚正,不过就其中缺漏处,检点提撕,使之常止於中耳。常止即常修,心常正,意常诚,知常致,而物自格矣。
  止不得者,只是不知本,知修身为本,斯止矣。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岂有更别驰求之理?故止不得者,病在本也。友朋中有苦知本难者,予曰:“本即至善,有何形声?故圣人只以修身为本,不肯悬空说本,正恐世人遗落寻常,揣之不可测知之地,以致虚縻意解,耽误光阴。只揭出修身为本,使人实止实修,止得深一分,则本之见处透一分,止得深两分,则本之见处深两分。定则本有立而不摇,静则本体虚而能固,安则本境融而常寂。只是一个止的做手,随止浅深,本地风光,自渐见佳境也。切不可悬空捞摸,作空头想也。故本不知,又是病在止也。此予所谓交互法也。”其实知本者,知修身为本而本之也,知止者,知修身为本而止之也,总是一事,有何交互之有?但因病立方,不得不如此提掇,令人有做手耳。换作法,不换主脑,且不因药发病也。
  齐家不是兜揽家,盖在家身,家即是修之事矣。治国不是兜揽国,盖在国身,国即是修之事矣。平天下不是兜揽天下,盖在天下身,天下即是修之事矣。故家国天下者,分量也,齐治均平者,事绪也。余尝云家国天下者,修身地头也,此所以天子与庶人一也。说到性分上所以学无差等,说到性分上如何分得物我,真所谓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矣,无二本也。
  或问:“致知格物,学问之功,莫要於此也。独无传者,何与?”曰:“知非他也,即意之分别者是也。物非他也,即知之感触者是也。除却家国天下身心意知,无别有物矣。除却格致诚正修齐治平,无别有知矣。故格致无传者,一部之全书,即所以传格致也。如传诚意,则意物也,而所以诚之者,即知也。传正心,则心物也,而所以正之者,即知也。传修身,则身物也,而所以修之者,即知也。传齐家,传治国平天下,则家国天下者物也,而所以齐之治之平之者即知也。则格致奚庸传哉?”曰:“然则所以格之致之者,何如以用其力耶?”曰:“此不攷於经者之过也。如戒自欺,求自慊,慎其独,必其意之所发,如好好色,如恶恶臭,而无有不诚,而所以格诚意之物,而致其知者可知也。身之有所忿懥四者,所以使心之失其正者此也,心不在焉,所以使身之失其修者此也,而所以格修正之物,而致其知者可知也。之其所而辟焉,身之所以不修者此也,家之所以不齐者此也,而必由其好恶之正,而所以格修齐之物,而致其知者可知也。正其身以刑家,不出家而成教於国,而所以格齐治之物,而致其知者可知也。絜矩以同好恶,而所以格治乎之物,而致其知者可知也。故曰:‘不攷於经者之过也。’”(《格致义》)
  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易》言之矣,皆灼然本末始终之序,而学者不悟也。只於此不能知所先后,即步步离根,到处无可着脚,直以其身为万物之役,如牛马然,听其驱策而驰走矣。故就一事一物言,固自有个本末终始,总事物言,又只有个本末终始。下条备举事物,各分先后,断以修身为本,正为此也。悟得此,真如走盘之珠,到处圆成,无有定体,亦无定方,而本常在我。此其所以为经世之窍,即悟不彻,只捉定修身为本,如立表建极相似,亦自随事随物,就此取衷,而本常保其不乱。
  未尝不是逐事逐件着功,而运量精神,只是常在一处。未尝不是要得检束此身,俾无败缺,而主脑皈依,只是收拾一副当精神,使其返本还元,无有渗漏。此其所以为尽性之学。
  修身为本,只是一个本,随身所接,无非末者。延平曰:“事虽纷纭,还须我处置。毕竟宰天宰地宰人宰物,运转枢机,皆是於我。离身之外,无别有本。虽天地君亲师,亦末也。”
  问:“致知两字,不但阳明挈之,有宋诸儒,无不以为学之始事。先生独以为必先知止者,何也?”曰:“至小经纶也,须定个主意,岂有归宿茫然,可望集事之理。运斤者操柄,测景者取中,若无知止这一步,真所谓无主意的文章。正诚格致,将一切涣而无统矣。更有一说,心有不正,故用正之之功,意有不诚,故用诚之之功,知有不致,物有不格,故用致之格之之功。今此一时,尔试反观,觉心尚有不正否?”曰:“无有。”“意有不诚否?”曰:“无有。”“知有不致,物有不格否?”曰:“此中祇对,历历分明,亦似无有不致不格。”曰:“如此,则学问工夫一时间便为空缺矣。”问者跃然有悟,曰:“允若先生之言,复命归根,全在一止,格致诚正,不过就其中缺漏处检照提撕,使之常归于止耳。”
  必有以信身外之无有家国天下也,而后本体一。必有以信修外之无有格致诚正也,而后工夫一。本体一,则精神不至外有渗漏;工夫一,则意念不复他有驰求,而知止矣。
道性善编

  孟子说个入井,又说个孺子入井,又说个乍见入井。盖入井者,事之最可矜怜者也;孺子於人,最无冤亲者也;而又得於乍见,是又最不容於打点者也。不知不觉发出怵惕恻隐,苦口苦心,只要形容一个顺字。